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树宫(二)


作者:张慧娟   时间:2005-4-18   阅读1428次

    第十一章
   
    和琯翙相比,此时的丁婼蝶就不仅仅是生气了。
    此刻,她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,上午的一场大火差点要了她的命。她只记得当时,她正在卧室里,用笔记本电脑整理材料。突然,浓烟从门缝里钻了进来,不一会儿工夫,红色的火苗蹿了进来,浓烟呛得丁婼蝶眼泪鼻涕都出来了,她想逃,可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。她晕了过去。
    醒来时,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,是闻讯赶到的消防战士救了她。战士告诉她,火是有人蓄意放的,因为房门上、地上都浇上了汽油,她能毫发无伤真是奇迹。
    “你有没有仇家?”看到她醒来,一位护士关心地问道。
    丁婼蝶想了想,摇了摇头,在文山,她除了认识琯翙一家之外,不认识其他人,哪来的什么仇家。
    “那你以后要当心点,上次我们科里来一个病人,就是被仇家泼了汽油烧成深度残疾的。这些人啊,一次不成,还会来第二次的——”这位护士显然热情过度了,嘴巴一直唠叨个不停,丁婼蝶只好假装睡觉,让她闭嘴。
    过了一会儿,丁婼蝶从睫毛的缝隙间,看见这位护士离去了,她咧嘴一笑,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。
    拎起水壶,她开始给窗台上的一盘金桔浇水。因为刚才,她听到这棵金桔一直在叫唤:好渴!好渴!
    金桔子树很快将丁婼蝶倒进去的水吸了进去。它欢快地摇晃着枝叶说:“谢谢你!”
    丁婼蝶用树语回复了它。金桔子树惊愕得差点把刚喝进去的水给吐了出来。
    重新躺回病床,丁婼蝶开始想起自己满腹的心事,究竟是谁要烧死她?在文山市,她可只认识琯翙一家人啊?难道是——?想到这里,丁婼蝶立刻摇了摇了头, 像是要摆脱这个讨厌的念头,可是这个念头却像用万能胶粘在了她的脑海里,怎么也挥不掉了----
    “你在为一些事烦恼吗?”金桔树一直在注视着丁婼蝶,终于,它憋不住了。
    “是的,有一些事,我想不通,这关系到我最好的朋友。”丁婼蝶说。
    “那你为什么不去找银杏婆婆呢?我们有什么事不明白,都托风儿去问它。”金桔子树很诚垦地说。
    “噢——银杏婆婆,她在哪里,我怎么找她?”
    “她和她的老公住在植物园的一条嫣泉边,很好找的。不过,银杏婆婆脾气不太好,你得碰她的心情,心情不好时,她可是谁也不爱理。”金桔子树说道,“去年,我问过她10个问题,她到现在也没有回答我呢!”
    “谢谢你,可爱的金桔子!我这就去找她。”丁婼蝶从床上蹦了起来,搂着金桔子树亲了一下,就跑出了病房的门。
    “你去哪——带上我吧!”金桔子使劲地晃动了树枝叫喊着,可是丁婼蝶已经走远了。
    植物园虽然已经关门谢客了,可是看门人那里还是留着一个小门,供园内的工作人员出入。丁婼蝶就从这个门进入植物园了。
    丁婼蝶赶到银杏树底下时,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,太阳的一半脸儿都陷在风雨山后,只露出一半脸,像一个含羞的新娘,只肯掀起一角盖头看自己的新郎。
    “银杏婆婆,我有事想问问你!”丁婼蝶伸出两只手,抱着银杏树,这样一来,她的整个身子都贴在银杏树上。
    “丫头,你快别走开,别挨我这么紧,害我被老婆骂!我是银杏公公,婆婆在对面呢?”
    “啊!不好意思,我弄错了!”丁婼蝶赶紧松开了抱树的双手,整个人也跳后了一步。
    “过来吧,丫头,有什么事问婆婆,说吧?”另一棵银杏树晃动着树枝招呼婼蝶,声音很和蔼。
    丁婼蝶走过去,双手抱着树干,脸蛋贴在树皮上,有眼泪从她的眼里流了出来。
    她想起了自己过世的外婆,在丁婼蝶很小的时候,每次她不高兴了,外婆总是张开双手对她说:来,蝶儿,来外婆这里。
    “丫头,婆婆认得你,你小时候就经常来这里玩,从来没有往婆婆身上乱画,也没有揪婆婆的头发,婆婆很喜欢你。说吧,有什么事,婆婆尽量帮你!”
    于是婼蝶把这一段时间内发生的种种怪事都说了一遍,最后说到自己差点被火烧死时,丁婼蝶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了。
    “你很伤心,是因为你怀疑你最好的朋友想烧死你,对吗?”银杏婆婆用树枝轻轻地拍打着丁婼蝶的肩膀,用一种很缓的语气问道。
    “是的,琯翙是我最好的朋友,我很信任他,可是他的身上有一种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,我害怕琯翙被那股力量控制……”说到这里,丁婼蝶的眼泪流得更畅了。
    “哎——我猜的没错,可怕的事情终于要来临了!”银杏婆婆悲伤地感慨道,它身上一根胳臂粗的树枝发出一声哀鸣,突然折断掉到嫣泉里,溅起无数水花。
    “怎么了——婆婆?”丁婼蝶惊呼。
    “没事,丫头,你婆婆只要情绪一激动,就会折断自己身上的树枝。”银杏公公突然插话,接着他冲着银杏婆婆说,“我说,老婆,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激动,年纪大了,身体要紧——这么多年了,你怎么就不能改改呢!”
    银杏婆婆没有理会老公的劝告,她的身上又有两根树枝折断。飘飞的树叶辅满了嫣河的河面。粉红色的嫣河像是穿上一件绿袍子。
    过了一会,银杏婆婆安静下来了,可她的声音里还是充满了压抑不住的伤心。
    “丫头,你和琯翙都是好孩子,婆婆愿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——”
    “老婆子,你——你不能说啊!”银杏公公着急地阻拦,身上的叶子嗦嗦作响。
    “老头子,你别拦我,我们活到这个年纪也够本了。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坏人干坏事不管啊!总得为这世上成千上万的兄弟姐妹、子子孙孙考虑一下吧!”
    银杏婆婆一边说,一边把树枝伸到银杏公公的身上,轻轻地安抚着他。
    “哎——这么多年,我从来没有说服过你,年轻时,是这样,到老了,还是这样。即然如果,我只好支持你罗! ”银杏公公无可奈何地说道。
    两棵树的树枝在空中亲密地交握在了一起。
    银杏婆婆让丁婼蝶坐在树底下的石头上,然后,她抖了抖了树枝,清了清嗓子,开始说话:“噢——是这样。丫头,我得先给你说说树宫!”
    “树宫?”
    “对!树宫是一个神奇的地方,它不仅有伟大的力量可以控制全世界的树,而且他还是全世界树木的起源地,是每棵树心目中最圣洁的、最向往的天堂。那里面的树只要满21岁,就可以随意地变成人形。”说到树宫,银杏婆婆的措辞变得非常谦虚谨慎。
    “树宫在什么地方?是他们的力量控制了琯翙,让琯翙指挥树去伤害人吗?”丁婼蝶急迫地想知道答案。
    “树宫在世界的东方那座最高的山上。外人看不见他,因为天上的云笼罩着那里。琯翙不需要树宫给他任何力量,他本身的力量已足够统治树宫。”银杏婆婆平静地说。
    “啊——琯翙能统治树宫,怎么回事?”丁婼蝶惊奇地一下子从石头上蹦了起来,她睁大眼睛看着银杏婆婆。
    “别激动——丫头,听我说,琯翙是树宫的王子。”
    “这是真的吗?你怎么知道的——琯翙和我一起长大,我从来不知道他是什么王子。”丁婼蝶双手用力地握在一起,控制着自己的激动情绪。
    “我第一次知道琯翙是王子,是在他5岁时,他脱掉鞋子,赤着脚和你一起走到嫣泉里去玩。我看见了他的脚,就知道他是王子。”
    “这个我知道——琯翙的脚和别人不一样,他从不让人看,只有和我在一起,他才会脱鞋子。”
    “在树宫里,所有的人都会有一双像树根一样的脚,脚趾头的长短代表着他们不同的地位,脚趾头长的人不仅地位高,身上的力量也强。而树宫王子的脚又和他们不同,王子的脚趾头会像高山上的雪莲一样洁白;像千年的寒冰一样透明,透明到能看到里面每一根鲜红的血管。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。”
    “噢——是这样!但是你刚刚说树宫里的人不是要到21岁才能变成人的吗?可琯翙一直是人啊?”丁婼蝶疑惑不解地问道。
    “王子的血统尊贵,他一出生就是人。但是他要到21岁以后才会具备指挥树的力量。”
    “我想起来了,所有的怪事就是从琯翙21岁生日那天开始的。可是——琯翙是怎么从树宫来到人间的呢?难道林叔叔是树宫的国王吗?他们为什么要让树与人为敌?”
    “琯大林不是——”银杏婆婆刚说出几个字,突然从有一群扛着铁揪、铲子的人闹轰轰地走过来,把她的话给打断了。
    丁婼蝶听到银杏公公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。
    “姑娘,让开,我们要把这两棵树移另一个地方去。”其中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对丁婼蝶说。
    “为什么?这两棵树长得多好,你们凭什么要移植!”丁婼蝶挡在他的面前,不让这群人走近银杏树。
    “凭什么?你去问问园长吧,是他请我们过来移的。快点走开吧,别耽误我们干活。”中年男子说着就伸出手来推丁婼蝶,丁婼蝶一把甩开他的手,义正言辞地说道:“我告诉你们,国家可有保护树木法,这两颗银杏树都是几千年的珍贵树木了,你们要是敢动铲,就是违法!”
   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,过了一会儿,哈哈大笑:“姑娘,你别捣乱了,谁给我们钱,我们给谁干活。你别拿法来吓唬我们,快走开。”
    说话间,那群人已经冲了上来,挥动铲子、铁锹准备干活了。
    丁婼蝶拼命地冲上前去,想护住银杏树,可根本无济无事。丁婼蝶去抢一个人的铲子,被那人用胳膊一甩,她倒退了好几步跌在地上,鲜红的血丝从胳膊上渗了出来。
    “快爬起来走吧!耽误了我们干活,连你也一起铲!”中年男子回过头吓唬丁婼蝶,接着又挥着手对那群人说,“兄弟们,加把劲啊!天黑之前完活,媳妇还等着咱们吃饭呢!”
    丁婼蝶咬咬牙爬起来,又想冲到那些人面前,和他们理论。可是银杏婆婆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。
    “丫头,你斗不过他们的,快走吧!”银杏婆婆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虚弱,丁婼蝶看到有把铲子插进了婆婆的根。
    “你们不许伤害婆婆——”丁婼蝶叫着,又想冲过去,可是被人给拉住了。丁婼蝶回头,发现是琯大林。
    “林园长,你叫他们停下来,好吗?不然银杏树会没命的。”丁婼蝶回头哀求琯大林。
    “不行,园里计划在这个地方建一个现代化的植物馆,这两棵树必须移走。”琯大林很
    坚决地回答道。
    “很晚了,你也该回去了。一起走吧!”琯大林转身,示意丁婼蝶和她一起走。正这时,银杏婆婆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。
    “丫头,有人在酝酿着一场可怕的阴谋,王子的力量将被利用,你赶紧到树宫去,找樱畔姑娘,她也许能帮你揭开这场阴谋。”银杏婆婆似乎用尽最后的一丝力量说出了这些话,然后,丁婼蝶看见婆婆的树干一颤,就再没有动静了。
    “老婆子,你昏过去了吗?醒醒啊——”银杏公公大声叫喊着,伸出他所有的树枝,去触摸和拥抱婆婆,远远地看去,两棵在空中好像长成了一体。
    丁婼蝶的眼泪“刷”的一下全涌了出来。她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去树宫一趟。
    当天,丁婼蝶住在了琯翙家里,是琯翙得知她差点被烧死后,把她硬拉过去的。
    晚上,坐在院子里的英雄树下,丁婼蝶把银杏婆婆说的话告诉了琯翙,当说到有人要利用琯翙王子的力量来策划阴谋时,琯翙像被人咬了一口一样激动地站了起来。
    “噢——如果这一切是真的,那么这个人是谁?”
    “婆婆说要想知道真象,必须去树宫找樱畔姑娘。”
    “樱畔姑娘——?不管怎样,我都要和你一起去!”
    琯翙看着丁婼蝶,语气坚定地说。突然,他的眼神中渗出一片柔情,像水一样轻轻荡漾在空气中。
    丁婼蝶的脸有点烫了,她微笑地点点头,把头靠在了琯翙的肩膀上,好像找到了一辈子的依靠。
    琯翙伸手小心翼翼地抱着她,爱惜的神情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珍宝。
    “闭上眼睛!我要在你额头上写下两个字,这两个字,你要记一辈子!”琯翙温柔的声音在婼蝶耳边响起,似乎是心中久藏的情感找到了最好的时机,一下子如潮涌了出来,他再也无力抵挡。
    “我——读出来了,这两个字是琯——翙——”
    “是的,琯翙爱婼蝶!直到永远——”
    英雄树的树枝知趣地撑了起来,为这两个甜密的人撑起一把伞,所有的叶子都在小声地窃窃私语,发出欢快的窸窣声。
   
    第十二章
   
    接下来的几天里,琯翙和丁婼蝶两个人一直在为去树宫做各种准备,如查地图,制定路线等。因为银杏婆婆只说树宫是在世界的东方,所以他们决定先到达世界最东方的城市西奇,然后再寻找树宫。
    最先知道他们计划的人是安婧,琯翙与她长谈了一次,把想去树宫的想法跟安婧说了。安婧认真地听琯翙说完,微笑地点点头,表示同意。
    其实这些天来,安婧的心理压力很大。米美奂到现在还是音讯皆无,就像平空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,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,公安局对此案也是束手无策。而在琯翙身上又发生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,所有的这一切搅乱了她平静的生活,可是她却陷在里面找不到出口。当琯翙说他要去找寻一个答案时,她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希望。
    “希望你一路顺风!”起身送琯翙出门时,她握紧了琯翙的手说。
    晚上,趁着一家人吃饭的时候,琯翙宣布了他要和婼蝶出行的计划,但没敢说是去找树宫,只是说想出去走走。
    “绝对不行!”琯大林搁下吃了一半的饭碗,厉声叫道。
    “是啊!为什么选这个时间出行呢?等到琯蕊儿放暑假了,我们一家人一块出去度假。”
    倪若玫附和着丈夫的话,对着琯翙和丁婼蝶说。同时还眨了眨眼,意思是不要惹你爸爸生气噢。
    琯翙装着没有看见倪若玫的小动作,仍坚持着:“我们不是出去度假,是有要紧事——”
    “不——可——以,不管什么事,你最近绝对不能离开文山市。”琯大林的眼睛里好像突然燃起两簇旺盛的火苗,他大声地冲琯翙吼着,然后,腾地站起转身走了,门被他“砰”地一声关上。
    琯翙没有见过爸爸生这么大的气,他有点莫名奇妙,还想跟上前去解释一下,可是丁婼蝶拉住了他,冲他摇了摇头说:“林叔叔现在正在火头上,等他消了气,再解释吧!”
    琯翙点了点头,看见坐在对面的妹妹蕊儿正嘟着小嘴,眼里亮晶晶地闪着汨花。看到琯翙看她,再也忍不住了,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捂在眼睛上,咧开嘴,“哇”的一声哭了出来。倪若玫赶紧把她抱到怀里,一边给她擦眼汨,一边哄着她。
    “乖乖,不哭,爸爸今天不高兴,发脾气了,吓着蕊儿了,对吧!”
    “嗯——爸爸好凶!跟大灰狼一样,我害怕!”琯蕊儿紧紧地搂着妈妈,小脑袋只往倪若玫怀里钻。
    “爸爸在生哥哥的气,不关蕊儿的事,蕊儿别怕!”倪若玫轻抚着蕊儿,接着抬起头对琯翙说:“这一段时间,你爸爸的情绪很不稳定,也许是实验给闹的。你别跟他计较,出远门的事,过一阵子再说吧!”
    “好吧!”琯翙无奈地答道。
    晚上,回到房间,琯翙坐在电脑前给司马天炫写了一个邮件。
   
    司马叔叔:
    你还在美国吗?真希望你能早点回来。
    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树宫吗,我想去一趟,可是爸爸却坚决反对,我很苦恼,希
    望你能帮我跟他说说。
    苦恼的人:琯翙琯翙
   
    邮件发出去10分钟后,琯翙的房门被推开了,琯大林站在门口。
    “儿子,如果你想去,就去吧!”琯大林语气很平静,刚刚的火气似乎一下子发了,“你司马叔叔跟我打电话,他希望我支持你。”
    “太棒了!噢——爸爸,我好爱你!”琯翙喜悦地说,“我得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婼蝶。”
    当天晚上,琯翙在床上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,兴奋地好久睡不着,因为他跟婼蝶商量好了,明天天亮就出发,飞往西奇的机票也从网上订好了。
    后半夜,琯翙好不容易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,可是一声惨叫把他从梦乡里给惊了起来,他浑身一激凌,“腾”地坐起。拉亮灯,坚起耳朵仔细听了听,没有声音了。
    “也许是幻觉吧!”琯翙嘀咕了一声,正想再躺下睡,可是外面又传来了声音。
    “快来人啊——哎哟 !快摔死我了!”
    “是爸爸的声音!”
    琯翙跳下床就跑了出来。外面黑乎乎的,像一大缸墨水,各种昆虫借着夜色的潜伏,正在尽情欢唱。借着照明草的光亮,琯翙在院子的东北角找到了琯大林。可怜的琯大林此刻正倦缩成一团在草丛中哼哼唧唧,他的边上倒着他常用的那把梯子。
    “爸爸!你从树上摔下来!”琯翙尖声叫着,伸出手想扶琯大林。
    “我的腿好像断了,根本不能动——哎哟——这该死的梯子,突然从树上滑了下来。”琯大林的眉毛皱得像是打了两个结,他摆着手不让琯翙碰他。
    “爸爸,你忍一下,我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!”琯翙回头,看到穿着睡衣的倪若玫正从屋里急急忙跑出来,就冲她喊道,“妈——快叫救护车,爸爸摔伤了!”
    5分钟之后,救护车呼啸着来了。医生用担架把琯大林抬进了车里,琯翙和倪若玫跟着上了车,一路疾驰进了医院。
    凌晨4时,诊断结果出来,琯大林两条腿的骨头都折断了,在几个月之内根本无法行走。
    “你们是病人家属吗,这种病人最需要照顾,最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,能搬动病人。”
    医生对琯翙说,此时的倪若玫正拉着琯大林的手在流眼泪,听完医生说的话后,两只眼睛泪汪汪地看着琯翙,好像在问琯翙,你还要出远门吗?
    “妈,你放心,我不走,留下来照顾爸爸!”琯翙走过去,搂着倪若玫的肩说,“没事的,别伤心,爸爸很快就会恢复的。”
    随后,琯翙正想到外面去给婼蝶打个电话,因为走得急,手机也没拿。看来这西奇之行要取消了。
    突然,门开了,丁婼蝶走了进来,已是一身出行的打扮:黑色收身竖领短款皮夹克,配一条紧身低腰牛仔裤,腰上系一条镶有鱼鳞图案的的大皮带,背着一个大大的红色双肩旅行包,衬着短发的她妩媚中透出一股帅气。
    “叔叔好点了吗?”丁婼蝶走到床边,想看看琯大林,被琯翙拉到了一边。
    “刚刚用了药,现在睡着了。”琯翙看着丁婼蝶肩上的背包说,“爸爸伤得很厉害,我不能和你一起去树宫了——”
    “没关系,照顾叔叔要紧嘛!我先自己去,帮你探路,好不好!”丁婼蝶耸耸肩上的背包,语气轻快地说。
    “婼蝶,谢谢你——我……”琯翙有点内疚。
    “嘘!别说了!我猜你现在心情很复杂,心里很想去树宫,可是爸爸又是必须要照顾的,所以心里不舒服,对吗?”丁婼蝶两只大眼睛看着琯翙,长长地睫毛扑闪着,像是根根都探到琯翙心头去了。
    “嗯——我舍不得让你一个人去,要不,我们等爸爸的伤好了,再一起去。”
    “不行,你也知道,时间不等人的。没人知道阴谋会什么时候发生,也没人知道他们会利用你的力量来做什么?我不想再耽误时间。”丁婼蝶说着,和倪若玫打了个招呼,转身就走了。
    有什么问题,打电话给我!琯翙追到走廊,在丁婼蝶身后大声喊道。
    “我会很快回来!”丁婼蝶回头,调皮地歪着脑袋,用两只手做了一个成功的手姿。
   
    第十三章
   
    这天是丁婼蝶离开的第五天,到晚上,琯翙都没有接到丁婼蝶打来的电话,平时,这个时候,丁婼蝶都会跟他通一个电话,把自己一天的行程告诉琯翙。
    琯翙拨丁婼蝶的手机,手机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声: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。
    琯翙着急地像只找不到家的小蚂蚁一样在病房里走来走去,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地开始想象丁婼蝶可能遇到的各种危险。想着想着,脑门上的汗就冒了出来。
    “咳咳——水……”床上的琯大林一觉睡醒了,手摸索着想拿床头柜上的水杯。
    琯翙见状赶紧跑了过去,用一只胳膊搂起琯大林的头,喂他水喝。喝完水,琯大林又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。
    这些天来,琯大林一直处于这种睡眠的状态,医生说,他平时太累了,这样的休息对他很有必要。琯翙其实也很困,他已经照顾琯大林5天5夜了,晚上就趴在床边睡一会儿。
    倪若玫天天来送饭,几次坚持要替换琯翙,琯翙都不肯,因为家里还有蕊儿需要照顾。最关键的是琯翙知道妈妈闻多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就会难受,所以他情愿一个人顶下来。
    “嘀哒——”琯翙的手机响了,是短信。琯翙赶紧打开一看,竟是婼蝶发过来的:
   
    我正在去树宫的路上,手机没电了,而且很快将没信号!以后无法和你联系!勿
    念,我一切好。
   
    琯翙看完之后,立刻给丁婼蝶拨了过去,还是那个冰冷的声音: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。
    合上手机,琯翙的心里有点发凉,他甚至产生了去找婼蝶的念头,可是床上的爸爸还要他的照顾,他不能走!
    第八天,琯大林出院了。医生交代说还是要卧床休养,不能下地活动。
    “儿子,这些天都把你累瘦了!赶紧回屋去休息一下吧!你爸爸有我照顾呢!”一回到家,安置好琯大林,倪若玫就把琯翙赶回了他的房间,命令他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。
    “妈——我不想睡!我现在就去机场,丁婼蝶现在一个人在那边,我不放心。”琯翙说。
    “你可以去找丁婼蝶,但是不是现在,而是明天!现在,你必须给我睡觉!”倪若玫说着,把琯翙推进屋子。“砰”的一声帮他关上了门。
    琯翙无可奈可地躺下,头一沾到床,他就感觉瞌睡虫爬满了全身,很快入睡了,还发出了轻轻地鼾声。
    过了一会儿,倪若玫悄悄地推开门,看了看熟睡的琯翙,满意地点了点头。掩上门出去了。
    睡到半夜,琯翙突然被一种梆梆的地声音给惊醒了,像是一只琢木鸟在敲击着树干。
    突然,咣当一声,好像是一扇门被推开了,琯翙拉开灯一看,屋中间站着一个人,他大吃一惊,嘴巴张得能塞下两只鸡蛋:“啊——老天,你是——!”
    深更半夜出现在琯翙屋里的,不是别人,而是米美奂。
    此刻的米美奂,狼狈得如同一个在荒郊野外的流浪儿。头发像一堆被风吹乱的稻草一样支棱着,上面还挂着几片白乎乎的东西;脸上脏得如一块厨房时刚擦过煤气灶的抹布,黑黑地只是能勉强看清五官;身上的衣服已经无法分辩出原来的色彩,只能勉强裹体而已。
    “琯翙,你别怕,我是米美奂——”米美奂生怕琯翙认不出她,用手使劲抹了抹脸。
    “噢!米美奂,你——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”琯翙结结巴巴地问道。
    “你的树床上有一个门,我从里面爬出来的——”米美奂指着琯翙的树床说。
    “什么——我的树床上有一道门,可我从来不知道!”琯翙吃惊地从床上跳下来,蹲到树床跟前,想找出那扇门。
    “应该这样——”米美奂走过来,蹲在琯翙边上,用手敲打着树床,找准位置后,双手用力的一推,“吱咯咯”一声,树干上开出了一扇门,正好能让一个人弯腰通过。
    “这里面是什么地方?”琯翙好奇地问道。
    “进去看看就知道啦!敢吗?”米美奂笑着问琯翙,露出两排因为很久没有清洁而呈深色的牙齿。
    “这有什么不敢——”琯翙想也没想,一猫腰就从树门钻了进去。米美奂也跟着爬了进去。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。
    树门后面一片黑暗,琯翙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,这里的黑暗夹带着彻骨的凉意,让他感觉自己的呼吸也困难起来。
    这时,米美奂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:“拉着我的手,跟我走——”
    琯翙伸出手,在空中晃动了好几下才触到米美奂的手。
    米美奂好像对这里的地形比较熟悉,她拉着琯翙,走得很快。琯翙闭上眼又睁开,心想适应一下黑暗后,应该能看清一点东西,可是很快,他发现无济无事,这个地方好像天生就是黑暗的,黑暗甚至渗透了空气。
    “这是什么地方?我们要去哪?”琯翙干脆闭上了眼睛,反正什么也看不清楚。
    “有人要见你”
    “谁——”琯翙的话音还没落,突然一个声音在他前方响起。
    “我想见你,尊敬的树宫王子!”
    “你是谁?”琯翙大声问道。
    “哈哈——”那个人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,琯翙甚至能感觉到他嘴里喷散出来的热气。“我是谁,以后自然会告诉你,这次让米美奂把你请过来,主要是想让你在这里住几天。足足笑了有五分钟之后,那个人才开始说话。
    “住在这里,你不是开玩笑吧,不行,我马上得走!”说着,琯翙抬起脚就想向往回走,可是只走出两步,他的脑袋就“砰”的一声撞在墙上了。
    “哈哈——”那个人又是一阵大笑,声音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。
    “王子,你就安心呆在这里吧!米美奂,你负责把他给看好了!”
    “是!”米美奂应道。
    站在一边的琯翙不甘心,还想凭着感觉想找到回家的路,这次,他学聪明了,用两只手在前面探着路。像个盲人一样一点点地摸着走。突然,他的手触到一个人的身体,是米美奂。
    “别费劲了,你找不到路回去的。这里面跟迷宫一样。”米美奂闪开身子,冷冷地说。
    “米美奂——你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!”琯翙停止了摸索,问米美奂。
    “我——别问了,我带你去你的房间,你还可以接着睡觉。”米美奂说着,过来拉琯翙的手。琯翙想挣脱,可是他感觉米美奂的手在他手心轻轻划了一下,似乎在传递一个暗号,于是琯翙跟着她走了大约15分钟的路,来到了一间据说是房间的地方。因为琯翙根本看不见,所以无法判断这是否真的是房间。
    “你现在坐的地方就是你的床,上面有被子。你可以尽情地睡,在这是,没有白天黑夜,如果饿了,你就敲一下床,我给你把饭送过来。”米美奂说着,开始把床上的被子盖在琯翙的身上,同时,她的手在被子下面挨到了琯翙的手。
    “现在,我命令你开始睡觉,至于想回去的心思,动也不要动,因为我会寸步不离地坐在你身边看着你!”米美奂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,可与此同时,她的手开始在琯翙的手心写字。
    “米美奂,你这个坏蛋,竟敢陷害我,枉费得新闻中心的同事还天天挂念着你。”琯翙很气愤的尖声叫道。同时心里在默念米美奂写在他手心的字。
    “这里叫布拉克宫,长年黑暗,刚刚那个和你说话的人是这里的宫主乌鸦,他神出鬼没,会随时监控我们的一举一动。”
    “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?”琯翙在米美奂手上写道。
    “那天,你告诉我司马天炫要去大棚山,我偷偷地跑去采访 ,可是在大棚山上,我一不溜神,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跤,头刚好撞到一棵大树上,人立马就晕过去了,醒来时,就来到了这个布拉克宫。乌鸦把我关在一间黑暗的屋子里,逼我为他干活,第10天的时候,我被黑暗压抑得快要疯了,就答应了。你不会怪我吧!”
    “不——会,那乌鸦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里来?”他们之间的交流进行的很慢,有几次,琯翙真想用说话代替写字。可是他还是控制了自己。
    “听乌鸦说你是树宫的王子,要利用你的力量指挥树木。”
    “痴心妄想,我不会让他得逞的!”琯翙很用力的写道,米美奂的手心被划疼了,差点叫出来。
    “轻点!你当是写毛笔字,要力透纸背呢!”
    琯翙一乐,把网络上聊天的符号也用了。紧接着他写道,“能帮我逃出去吗?我明早有急事!”
    “不可能,我逃过六次,都被抓回来。刚刚我去你房间时,乌鸦其实就在洞口监视着我们。他总会随身携带很多形状和树叶一样,但和剑一样锋利的暗器。抛出去百发百中,杀人于无形。”
    “如果我坚持呢?”
    “你打晕我,然后朝一个方向开始跑,运气好,没有碰到乌鸦的话,而恰恰你跑得方向又是出洞口,那你也许能离开。不过坦白说,你只有千份之一的胜算。”
    “为什么?”
    “乌鸦的眼力和听力都出奇的好,他趴在地上,方圆十里蚂蚁走路的声音都逃不出他的耳朵!”
    琯翙倒吸了一口冷气,问道:“那我那千份之一的胜算是指什么呢!”
    “每天上午,乌鸦都会出去一小会儿,大概在半小时左右,走之前,乌鸦会把所有的出口都堵上,如果能在这段时间内,找到出口,并且打开,就能逃出去。”
    “这个洞有几个出口?”
    “我现在知道有两个,一个是大棚山,一个是在你房间。我们现在处的位置在这两个地方的中间。”
    两人不知不觉聊了有两个多小时了,琯翙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都麻了,他把手从被子下面伸出来,做了几个舒展运动。然后从所谓的床上走下来,活动了一下身体。
    突然,他冲着门的方向撒开步子就跑,边跑边对米美奂叫道:“别拦我!”
    “你——”米美奂尖叫着,从后面追了上来,“站住——有危险!”
    琯翙就像没有听到米美奂的话一样,他跑得更快了,比在学校时参加全市长跑比赛还拼命,只听到风在他的身边呼呼地穿过。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,他要出去,他要去找婼蝶。
    “王子,想不到你跑起来比免子还快啊!”前方突然传出一个声音,是乌鸦!琯翙一惊,想刹住脚步,可是速度太快,他根本控制不了,一下子撞到了那个人身上。两个人同时后退了几步,才站稳。
    后面,米美奂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,听到乌鸦的声音,吓得腿哆嗦得更历害了,说话也不利落了。“老板,我——”米美奂想解释一下,可是话被打断了。
    “放我走!”!琯翙冲着乌鸦吼道。
    “哈哈——”乌鸦又开始大笑起来,他晃着脑袋,大声说道:“我放你走,从现在开始,你可以随便走,只要能走得出去,我决不拦你。”说完,他冲米美奂大声吩咐道:“你跟我走,不许帮这个小子。”
    乌鸦和米美奂的脚步声渐渐远去,琯翙又继续朝前进,可是这一次,他没有上一次狂奔的好运了,刚跑两步,就被一面墙撞得鼻青脸肿。
    琯翙没有丝毫停留,他开始改变战略,用一只手触着墙跑。
    一小时后,琯翙悲伤地发现,自己好像只是兜了一个大圈子。黑暗中,没有方向,只有直觉,他仅有的一点对来时的路的记忆好像也全被黑暗吞噬了。
    琯翙彻底失去了方向,可是他的脚依然在前进,他想,只要有一丝希望,也不能停下。
    琯翙开始闭上眼睛用色彩填写黑暗,他想这个洞如果有阳光进来,一定很美丽,现在是四月,玉兰花正绽放在枝头,随着风轻轻舞动它那洁白的身躯;樱花也正是盛开的时节,粉红的樱花瓣如雪飘飞,洒在情侣甜蜜的笑脸上,浮在碧如茵草的水面上,被水波温柔抚摸;桃花也正是雀跃的时候,彼此相拥着绽放在枝头,嘻嘻哈哈抛着春天的媚眼,吸引游人把脸凑过去,睁大眼睛细细观看;当然还有忙碌的蜜蜂,它在阳光下,扇动透明的翅膀,一会儿这儿飞飞,一会儿那里停停,像一个花心大萝卜在挑选自己的情人。
    想到这里,琯翙情不自禁地笑了,在刚刚懂得一点男女情事的时候,他曾经偷偷想过如果自己是一只蜜蜂就好了,天天飞在花丛中,与春天做伴,与花儿相知,并且世人还会为它写文颂勤奋,真是一举二得啊。
    可是自从有了婼蝶以后,那个念头就好像长了翅膀的蜜蜂一样飞走了,无影无踪,也许这就是爱情。
    “婼蝶,你在哪?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,本来以为马上可以去找你,可是现在,我却只能身陷黑暗之中。”琯翙嘴里喃喃道。想到婼蝶一个人去了树宫,不知状况如何,琯翙的心里就像有10万只钢针在扎,揪心地疼。
    他努力想象出来鼓励自己的美景立刻褪去,脑中好像只有婼蝶走时的那个背影:黑色皮夹克、红色双肩旅行包,随着步伐跳跃的短发……
   
    第十四章
   
    正当琯翙在黑暗的布拉克洞里拼命地寻找出口时,丁婼蝶也在树宫的一条小河边暗自流泪。
    丁婼蝶从医院告别了琯翙后,就来到机场,登上了飞往西奇市的飞机,西奇是世界上最东边的一个城市,很小但风景很美,绿树成荫,一到春天,到处彩蝶飞舞。所以这个地方,每年都会举办规模盛大的赏蝶节。吸引得数以万计的人不辞辛苦跑来,过一把眼瘾。
    银杏婆婆只是告诉丁婼蝶,树宫在世界的最东边,在最高的那座山上,却没有说具体位置。丁婼蝶来到西奇后,发现西奇的东边,一山连着一山,一直延绵到尽头,层峦叠嶂,本地人都不知道哪一座是最高的。
    丁婼蝶只能四处打听树宫。当然,丁婼蝶不是跟人打听,而是跟树打听。
    这天晚上,丁婼蝶来到了西奇市古树最多的蝴蝶泉边,丁婼蝶这辈子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蝴蝶,它们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,身上美丽的花纹在月亮下闪着亮光,所有的蝴蝶都安静地憩息着,时而轻轻闪动翅膀,蝴蝶泉里的水也随着它们一同轻轻荡漾,泛起片片涟漪。
    “树爷爷,打拢您不好意思,我想问您一个问题,可以吗?”丁婼蝶走到一棵国槐树前,昂着头问道。这是一棵苍天大树,树干足足要10个人拉手才能抱住。
    “噢——姑娘,你从那里来啊?有什么问题?”国槐树轻轻地回答道,怕惊醒了那些进入梦乡的蝴蝶。
    “我想去树宫,您能告诉我怎么去吗?”丁婼蝶也压低了声音说。
    “啊——你说什么?树宫?”国槐树失声叫道,整个树干因为情绪波动而不禁颤动起来,无数只蝴蝶从梦中惊醒,扑闪着翅膀飞舞起来,有几只蝴蝶可能睡得太死,一时还回不味来,起飞时,身子颤了几下,差点没有掉进河里。两只青蛙也从水里一跃而起,蹲在岸边,挺着身子,转动着大眼球四外看。
    丁婼蝶也吓了一跳,她没想到一提到树宫,国槐树这么激动。她赶紧走上前去,轻轻地抚摸树干,帮助它情绪渐渐平稳。“怎么了,树爷爷——”等到国槐树彻底平静下来,丁婼蝶问道。
    “哎——姑娘,不是我不告诉你,实在是不能说啊!不敢说啊!”国槐树轻轻摇晃着树枝,无奈地对丁婼蝶说。
    “为什么,树爷爷,求您帮帮我,我到树宫去有很重要的事。”
    “树宫——它现在正面临变故啊!姑娘,别问了,我不会再说什么的。回去吧!”国槐树说完后,就再也一动不动,好像已经闭上眼睛睡觉了。
    “你是这里最古老的树,肯定知道得最多,求求你,告诉我吧!”丁婼蝶抱着树干喊道,可是国槐树却是一个字也不说了,连树叶都静止不动,像是已经沉沉睡去了。丁婼蝶无奈,只好转身对国槐树边上的一棵柳树说:“您能告诉我,怎么去树宫吗?”
    “不能!他是我们西奇市最古老的树,也是我们所有树的头,如果他不说,我们谁也不敢说。”柳树用树枝指了指国槐树,语气坚决地对丁婼蝶说,“这里是不会有人告诉你的,回去吧!”
    看来在这里是得不到答案了,看看表,也快9点了,丁婼蝶只好垂头丧气地回旅社。走到蝴蝶泉的出口处时,丁婼蝶突然听到前边传来一个微弱的呻吟声。
    “哎哟——疼死我了!”丁婼蝶走近一看,一棵小杨树苗的树干弯曲着,树干的顶部压在一块石头下,整个树弯成一张弓的形状,小树一边呻吟着,一边挣扎着想把树干从石头下解救出来。丁婼蝶弯下腰把那块石头挪了一个位置,让树干不再受到它的压迫。
    “太感谢你了!”小杨树苗左右摇摆着,尽情地舒展重新获得自由的身子,高兴地感谢丁婼蝶。接着,它又难过地低下身子说,“有些游客太讨厌了,想尽办法折磨我们!”
    “是啊,如果所有的人类都爱护树,就好了!”丁婼蝶感慨道,转身要走。
    “等等——”小杨树急切地尖声叫着,“刚刚蝴蝶泉边,是你在问国槐老爷爷问题吗?”
    “是的,可是它们都不肯回答我!”丁婼蝶无可奈何地说道。
    “什么问题?可以说给我听吗?如果我知道的话,我愿意帮你。”小杨树的语气很诚恳。
    “我想去树宫,可是不知该怎么走?”丁婼蝶不相信小杨树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,所以表情很无所谓。
    “这个我知道。”小杨树高兴地叫了起来,身上的树枝也像跳舞一样晃动起来,“说实在话,我可能只是知道这么一件事,因为我很小。可恰恰能帮你,太好了。”
    原来这棵小杨树是昨天才刚刚栽在这里的,来的时候,他的妈妈很高兴地对他说,儿子,你将要去的地方叫蝴蝶泉,那里很美,因为有很多的蝴蝶在这里聚齐,为了一起飞往树宫。因为这个月末是树宫每年一次的大庆典。
    “我是第一次听妈妈说起树宫,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,不过,我想只要你跟着蝴蝶,肯定就能找到树宫。”小杨树晃动着枝条对丁婼蝶说。
    “太谢谢了,小杨树!”丁婼蝶高兴地蹦了起来,冲过去亲了小杨树一下,小杨树的树干颤了几下,差点又弯下去,变成一把弓。不过,这次是因为幸福来得太猛了,一下子有点消化不了。
    “再见!小杨树!”丁婼蝶跳跃着走了。
    “再见,夺去我初吻的女孩!”小杨树轻声说道,树干上渗出一片害羞的红晕。
   
    第十五章
   
    第三天,西奇市的蝴蝶开始成群结队地飞离西奇,丁婼蝶买了一辆自行车,跟在蝴蝶后面出发了。
    一开始,蝴蝶飞得很慢,它们在空中戏嬉着,好像沉醉在自己曼妙的身姿里。它们在蓝天下让自己的翅膀以最美妙的弧度展开,好像模特走在T字台上一样尽情地展示自己。
    丁婼蝶骑着车跟在后面,欣赏着蝴蝶变幻的美丽,好像看了一场世界上最隆重最绚丽的演出,盛装的蝴蝶在这里展示了他们最美的一面。
    但是很快,丁婼蝶就没有这么轻松了,因为蝴蝶们停止了游戏,正式开始赶路了。丁婼蝶双脚使劲地蹬车轮,才勉强没有掉队。
    快到中午时,蝴蝶们开始飞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峰,这些山像被人用斧子劈了一样,山势陡峭得人都爬不上去,更别说骑着车过。丁婼蝶只好在山下面绕道而行。幸好蝴蝶飞得高并且数量颇多,丁婼蝶才没有失去目标。
    可是蝴蝶飞到第二天时,丁婼蝶在绕行一条小河时,眼睁睁地看着蝴蝶在视野中消失,丁婼蝶急得一头扎在河里的想法都有了,可是地上走的,终究赶不过天上飞的。干着急没有办法啊。
    丁婼蝶咬咬牙,加快速度,朝着蝴蝶飞的方向前进。希望在天黑之前找到蝴蝶,因为蝴蝶在傍晚时分会找一个地方休息,这段休息的时间也许可以让丁婼蝶跟上来。
    可是事实显然不像丁婼蝶想象的那样好,因为天已经很黑了,丁婼蝶依然没有找到蝴蝶的大军。四周一片荒芜,虽不是深山老林,但也是人迹罕至。前两个晚上,和蝴蝶在一块休息,所以丁婼蝶壮壮胆也过去了。可是今天,丁婼蝶不敢想象这漫漫长夜怎么过。脑子也很趁火打劫地冒出很多恐怖片的经典片段,比如食人鬼、吸血鬼之类的。接着,远处传来的一点声响,又被脑子合理想象为是不是狼嚎。
    丁婼蝶捂着耳朵找了一个小山洞,把自己藏在里面。她抱着肩,依洞壁而坐,手里紧紧握着防身用的匕首。在这样的角度里,她的眼睛刚好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景。
    突然,一根树枝上跳跃的一抹颜色吸引了丁婼蝶,她壮着胆子,把匕首横在胸前,走了过去。借着皎洁的月光,丁婼蝶看清楚了,那是一只蝴蝶,一只因受伤而掉队的蝴蝶,它的伤并不重,可能只是腿歪了,因为丁婼蝶看见它在不停扇动翅膀,想把腿伸直。
    丁婼蝶窃喜,心想这不是故意留下来给我指路的吧!她把这只蝴蝶小心地拈起,放在手心,带回了洞里,接着又给它喂了点吃的。然后摘下头上的太阳帽,把蝴蝶轻轻地摆放在里面。
    晚上终于过去了,第二天天刚亮,丁婼蝶就和蝴蝶一同上路了,蝴蝶的脚经过一夜的休息,已经好了许多,至少能飞了,只是飞得很慢。不过,这正合丁婼蝶的心意,因为这意味着她不会掉队了。
    又奔波了2天,这天傍晚,丁婼蝶来到了一座大山前,这是一座很奇怪的山,如一棵笔挺的树被放大了无数倍。山壁上没有任何植物,平整的如一面镜子,石头的纹理像一幅生动的抽象画,在夕阳的余辉下跳跃舞蹈。
    看到这座山,丁婼蝶才知道以前看过的所谓高山都如同小土坡,因为这座山实在太高了。丁婼蝶从单车上跨下来,站在地上,用手叉着腰,把头仰得与地面平行了,想看看山顶在哪里,可是她的视线所及处只有片片白云,云朵像一位身着白色纱裙的女子,轻移莲步,变幻着各种曼妙的姿式,簇拥在在山的四周。而山像悟空的金箍棒长了根一样,在天与地之间巍然屹立,任云展云舒,它自是一派威严,如同千军万马之中那个气定神闲的将军。恍惚中,丁婼蝶好像坠入了仙境。
    莫非这就是树宫?丁婼蝶晃晃脑袋,让自己那随美景欲驰骋千里的思绪随目光一同收回来。此时蝴蝶早已扑闪着翅膀飞向这座山,丁婼蝶跨上单车,紧跟上去。可是才走几步,她就不得不又停了下来,因为有一条河横在她的面前。
    河宽约3米,环山而绕,河的两岸全是柳树,郁郁葱葱,微风吹过,娜娜柳枝轻拂河面,波光潋滟。
    该死!小河挡路!丁婼蝶哪有心思赏美景,懊恼地嘀咕了一声。看那蝴蝶已把她抛下一截了,心一横,脱掉鞋袜,挽起裤角,想赤脚过河!可是还没等她走到河边,就感到头上有声响,抬头一看,竟有几十根柳枝一齐飞舞着向她劈头盖脸地袭来,速度之快,让丁婼蝶在瞪目结舌之时,已被柳枝牢牢缚住,一秒钟后,丁婼蝶像一个大粽子一样悬在空中丝毫动弹不得。
    “为什么捆我——”丁婼蝶一边尖声叫着,一边用力挣扎着,可是很快她乖乖地不动了,因为她发现越挣扎柳条捆得越紧。
    “你来了不该来的地方!”捆住丁婼蝶的柳树冷冷地答道。
    “这么说,这里真的是树宫啦!”丁婼蝶似乎忘记了自己成为俘虏,很激动地叫了起来。
    “是的,这就是树宫。所以,很快你就会死掉了。”说着,柳树抖了抖枝条,丁婼蝶就像秋千一样在空中晃悠起来。
    “噢——停停,别晃——我脑袋都晕了!”丁婼蝶呻呤着说,“还有,你说什么,我会死掉,为什么?”
    “私闯树宫者一律得死!这是我们的法律。”柳树高声说道,语气很威严。听到此语,河边上别的柳树也立刻把它们的柳枝高高地竖了起来,像战士举着自己的枪,高声附和:私闯树宫者一律得死!这是我们的法律。声音之大震得河里的水也波澜四起。
    “我不是私闯,我是来找樱畔姑娘的。”丁婼蝶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喊出一点声音,因为柳枝把她缠得越来越紧了,她感觉自己的脖子好像已经被柳枝勒出血来了,一丝粘粘的液体像一只虫子一样在她的肌肤上爬行。
    “大家别吵!”还是那棵捆住丁婼蝶的柳树,他使劲挥了挥柳枝,让大家都安干静下来。接着,他冲着丁婼蝶问道:“你说你是来找樱畔姑娘的。我没有听错吧!”
    “是的,我找樱畔!”柳枝越缠越紧了,丁婼蝶很努力,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。
    “哈哈——”柳树突然狂笑起来,树干也颤动起来,“兄弟们,听听有多可笑,这个全身臭轰轰的女孩竟然说要找我们尊贵的樱畔姑娘,这简直是本年度以来,我听到的最好笑的事情。哎哟——笑得我全身都没劲了!”
    紧接着,其它的柳树也都笑成一片,空中到处飞舞着嫩绿的柳枝,有的柳树还故意装出微弱的女声,学丁婼蝶的样子,说,我找樱畔姑娘。学完之后,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。
    丁婼蝶睁着大眼睛看着这些柳树,心想,难道他们的生活贫瘠到这种程度了吗?这有什么可笑的,真是莫名奇妙。
    一刻钟之后,这些树停止了笑,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力气笑下去了。
    “看来——我得赶紧把你给处理了,滑稽的小东西!要不然,看见你,我会忍不住又笑起来的。哎哟——”那棵柳树上气不接下气地对丁婼蝶说。他用了20根柳枝才把腰给撑直了。
    “看来他们要勒死我!没想到千辛万苦来到了树宫,竟是这个下场——”丁婼蝶悲哀地想道。闭上眼睛,两棵大泪珠从眼角滑落。脖子上的那道液体热热地流得更畅了,丁婼蝶甚至听到它们滴入河中的“滴哒”声。
    “别以为我们会把你勒死,我们树宫的柳树卫士可都是有身份的人,怎么能干那种事呢?看见了吗,我边上的这条河,它是我们树宫的护城河,同时也叫噬骨河,对于树来说,它是营养之泉,可是对于人而言,哈哈!只要沾上了,身体会化成液体,溶入河中。我会马上把你抛下去……”
    柳树的体力看来恢复得很快,它的声音又变得像开始一样威严起来。
    人生最痛苦的事,是面对预知的死而无力反抗。如果要给这个痛苦再洒上一把盐的话,那就听刽子手趾高气扬地解释怎么让你死。丁婼蝶的喉咙已说不出一句话了,她的思维也开始麻木、飘忽,好像回到了小时候,他和琯翙在嫣泉一起嬉闹的情景。
    柳枝在一点点地松开,丁婼蝶的身子开始下坠……
    “琯翙——我爱你!”在意识快要丧失的那一刻,丁婼蝶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。
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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