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扭曲人生(2)


作者:董文海   时间:2005-4-18   阅读1705次

    八
   
    久旱逢甘雨,他乡遇故知;洞房花烛夜,金榜题名时。这是人生四大喜事。俞成龙的婚事美满地完成了。
    这几年俞家富裕了,腰包儿鼓了,俞成龙时来运转,又娶了个花枝儿似的姑娘做媳妇。爱莲这姑娘是个高中毕业生,人又长得漂亮,是个又勤快又贤慧的好媳妇,在俞菱庄村,那真可说算是数一数二的。
    俞家一喜加一喜,兰香的咳喘病,自打吃了爱莲她爸从千里之外寄来的药,喀嚓一下子病就全好了。二十多年的老病儿,就这么几副药,一下子就去根儿了,这简直是华佗再世,妙手回春呀!兰香的病一好,她的心里别提多痛快了,这一下,她可一天到晚都闲不住了。小两口出去干活,家务活她都包下了,她说她要把这二十多年没干的活儿都干出来。小两口干活回来,不管是中年还是晚上,兰香总是把可口的饭菜准备了,两个人回到家,洗把手坐下就吃饭。俞家的小日子算是过飞了。
    新娶媳妇的男人盼天黑。天黑了,上了炕,就能和媳妇亲热了。可不管你怎么心急如焚,百爪儿挠心,太阳照样一点一点儿往西走,总之,这太阳又不是你们家的,你说让他落山就落山,它才不听你的呢。
    俞成龙和媳妇爱莲,在自家的承包地里干了一天的活儿,好不容易盼到太阳落山了,这时,俞成龙就磨磨蹭蹭不想干了。他冲着爱莲嘟囔着:“爱莲,咱可该收工了,你看,太阳都没啦。”
    爱莲瞪了他一眼,说:“天还这么亮呢,咱趁凉快,多干会儿,老早回去也没啥大事。”
    无奈之下,俞成龙只好跟着爱莲又干了好一会儿,等天完全黑下来后,小两口儿这才扛起锄头肩并肩往家里走。
    回到家,小两口刚把锄头放下,兰香就张罗着让他们吃饭,知道他们快收工了,她把菜早在桌子上摆好了。
    爱莲看到这情景,心疼地跟婆婆说:“妈,我跟您说多少次了,晚上的饭菜我们回来再做,我们回来也没啥事了,咱啥时候做得啥时候吃。您的病刚好,别再把您给累着。”
    兰香听了儿媳妇说的话,心里美滋滋的,她想:“我这辈子,遇上这么个知冷着热的好媳妇,真是我的福份呀!可话又说回来了,人心换人心,四两换半斤,自己有一分热也得发一分光呀,总不能坐享其成吧。”想到这儿,他不免抬眼看着儿媳妇,只见她满脸是汗,浑身是泥,就一脸心疼地样子对爱莲说:“孩子,妈知道你们在地里干了一天的活够累的了,我忍心让你们回家再抱着热锅台做饭吗?妈的病全好了,做点儿家务活不算什么,你们就放心吧。”
    俞成龙也不言语,一屁股坐到板凳上,手伸过去刚要拿筷子,就被爱莲喊住了。爱莲用命令的口气说:“快去洗洗手。干了半天活了,手多脏呀,挺大的人也不知道讲卫生。”
    俞成龙站起来,嘿嘿地笑了两声,理亏地说:“我实在是饿了,把洗手这事给忘了。”说完他乖乖地洗了手,才坐下来吃饭。
    兰香看在眼里,心里说:“这小子是得让媳妇管着点儿啦,要不然一点人样儿都没有。”
    吃过晚饭后,爱莲又烧了一大锅热水,小两口儿各自舀了一大盆,把白天干活出的一身臭汗洗干净。洗完后,爱莲刚想搬个板凳坐下来凉快凉快,和婆婆说说话,俞成龙在一旁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神儿,示意她跟他赶快回屋睡觉。然后,自己就先进屋了。
    爱莲看了一眼俞成龙那可怜巴巴的样子,心里又生气又想笑,无可奈何地放下凳子,也跟着进屋去了。爱莲进屋后,随手把屋门关上,往炕上一看,只见俞成龙浑身上下脱得精光,只穿一个三尖裤衩,四脚朝天躺在炕上。见爱莲进来,他抓住媳妇:“我亲爱的莲,快点儿躺吧,我忍不住了!”
    爱莲也不搭话,只是慢条斯理地脱掉上衣和长裤,然后,顺从地躺在了俞成龙的身边。
    爱莲刚躺下,俞成龙就咔嗒将灯灭,伸过手,利索地解开了爱莲的乳罩儿,轻车熟路地将手伸到爱莲的胸前,贪婪地肆无忌惮地抚摸起爱莲那两个鼓鼓的奶子。爱莲明白,她的男人下一步该干什么了。
    她用手轻轻地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胸前挪开,小声地含着歉意地说:“大龙,今天不能满足你啦,下午,我来例假了,身子不干净,过几天吧。”
    这时的俞成龙心里就像着火一样。他很不耐烦地说:“怎么又来了?这一个月一个月怎这么快呀?”
    爱莲看俞成龙那欲罢不能的样子,心里哭笑不得,她像哄孩子似的对俞成龙说:“咱俩一天到晚厮守在一起,你还在乎这几天吗?再说咱这几天不干那事儿,我也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嘛。好啦,别想入非非了,咱俩躺着说说话,合计合计咱们今后的日子。咱们先制定一个奋斗目标,俗话说,吃不穷喝不穷,算计不到才受穷那,我先说说我的想法。说完啦,有什么不完善的地方,你再给我补充,行不?”
    俞成龙这时也来了精神,大加赞赏地说:“好啊,我先听听你这经济学家对咱家经济方面的独到见解。”
    这时,爱莲胸有成竹地说:“人常说,人无远虑必有近忧,如果想把咱家的穷根儿彻底拔掉,首先,咱俩四年内先不要孩子。妈要是急着抱孙子,我去跟她老人家解释,我想她老人家是个通情达理的人,道理一讲清,老人家就会想通的。你先表个态,这条你同意不?”
    “为了咱能尽快地过上好日子,晚几年要孩子,无所谓。”俞成龙支持爱莲的想法。
    见俞成龙同意,爱莲接着又说:“今年大秋,咱们一定要早做准备,咱家自己的活该提前就提前,腾出功夫来,多出去卖几天套,到农闲时,咱给造纸厂拉麦秸,干他一个冬仨月,我们肯定能积攒点儿钱。还有,我出来打工也半年多了,也攒点儿钱,我原来想给我安徽家里的弟弟寄回去,供他上大学用。前些日子我去信问了一下,我弟弟回信说,他上大学用上我的钱了,我爸每年给他的钱,再加上他勤工俭学挣来的钱就够用了。这样一来,我这笔钱再加上咱俩这半年挣来的钱,我想数目就不算少了。等到明年开春儿,咱再把这挂马车卖了。”
    俞成龙一听就急了,他冲着爱莲急扯白脸地说:“你这可是馊主意,这挂大车可是咱家的摇钱树呀!卖了它咱们拿什么去挣钱呀?”
    爱莲打断他的话说:“你先别急,我这话还没有说完,你中间就没头没脑儿地插一杠子,等我把话说完了,你再说也不迟。”
    俞成龙静下来,想听爱莲的下文。
    爱莲接着说:“我打算把这三笔钱凑在一起,虽然数额不大,但有钱要用在刀刃上。咱们用这笔钱买两台小四轮拖拉机,并把农机具配套齐全,咱俩每人驾驶一台,耠地、播种、耕地、收割、打轧,拉个脚什么的,咱们都能干,总比你一辆马车强得多吧?现在你再说我这主意馊不馊?”
    俞成龙听后,一拍大腿就坐起来了,连声说:“好主意!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一层呢?”
    爱莲也跟着坐起来,一边笑一边用手点着她男人的脑袋说:“你呀,就是鼠目寸光,榆木脑袋不开窍儿,这时代在前进,咱们也要不断地更新观念,适应新形势,过去那种三十亩地一头牛,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方式,是小农经济的那一套,早已成为历史。如果我们想跟上时代的脚步,就必须要有超前意识,这样,我们才不会被时代所淘汰!”
    爱莲的这番话,让俞成龙佩服得五体投地,想不到我媳妇的脑袋瓜可真够灵活的,我自愧不如,甘败下风。他喜兴兴地说:“媳妇,我算服你了,你再说说咱家的第二步规划。”
    爱莲经过深思熟虑后,接着说:“要想彻底把咱家的穷根儿拔掉,首先要脑爪灵,再有就一个字,干!天上不会掉馅饼,只要咱俩一扑纳心儿地干几年,咱家的生活条件肯定会大有改观。到那时,我想先把咱家的居住条件改善一下,咱们要盖一栋既宽敞又漂亮的房子,在俞菱庄村,不说数一,也得让他数二。到时候,咱们再要个孩子,我要让咱孩子在宽敞漂亮的房子里降生!”
    小两口儿躺在炕上,描绘着今后新生活的美好蓝图,编织着美好的梦想。爱莲说完后,打了一个哈欠说:“大龙,我困了,咱睡觉吧。”说着,她翻了个身就睡着了。
    俞成龙怎么也不能入睡。他瞪大双眼,脑子里仍然沉浸在那美好的生活里,昂奋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。直到天都快亮了,他才迷迷乎乎地睡着了。
   
    九
   
    有一首耳熟能详的歌中唱道:太阳太阳像一把金梭,月亮月亮像一把银梭……
    时间,对于生活在地球上所有的人都是一视同仁的:它不会因为你碌碌无为,而把时间给你缩短;也不会因为你勤劳致富奔小康,而把时间给你延长。
    四年的时间,在人生的旅途中也许算是短暂的,但俞成龙和爱莲两口子,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,靠勤劳的双手,靠爱莲的经济头脑和俞成龙两口子发家致富的新思路,在市场经济这一新形势下,他们成功了。按爱莲预先计划的那样,他们把居住多年的土坯房推倒了,原地盖起了一栋三层的别墅式小楼,这在北运河畔那几年是少见的。那栋小楼盖得有多漂亮咱不必细说,总之,全俞菱庄的人都陆陆续续来看过了。谁看了都竖起大拇指,夸小楼漂亮,夸俞成龙有眼光,娶了一个既能干又会算计的好媳妇。爱莲不光能干,会算计,还在这一年,为俞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,取名叫俞逢时。这下她婆婆兰香可有活儿干了。由于爱莲忙,小逢时黑天白日都是奶奶招活着。当奶奶的疼孙子,历来都是疼得要死要活的,那真是顶在头上怕摔着,含在嘴里怕化了。俞成龙和爱莲两口子看在眼里,也常给他妈提醒,别把逢时惯坏了。爱莲婆婆听后不高兴地说:“干你们的正事儿去,甭操我们娘俩的心,你们年青人懂什么?”
    农村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深入发展,土地分到了农民手中,家家都搞起了一家一户的经营模式,原来的村级农机队越来越不适应当前形势的需要了,因为很多农户自己都买了小型农机,村农机的大型机械基本上就没有用了。农机队的人员工资、维修费、折旧费及各项费用,一年下来数额不小,使村里背上了一个很大的包袱。为了盘活资金,甩掉包袱,村委会经研究决定,将村级农机队所有设备一次性拍卖给个人。这个消息是用公告的形式贴在村委会门前的宣传栏内的。村民们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看这一消息,很多人也只是看看而已,真正能买得起的户可称得上是百里挑一。虽然这几年家家都富裕了,但谁家也没有那么大的底儿。
    看到这一消息后,爱莲的心里早就盘算好了,她决定将村里的农机买下,自己成立一个农机服务公司。她把自己的想法和她男人说出来后,俞成龙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儿:“我说你不是在说梦话吧?不光你,我瞧着这几台设备也眼红,可人家公告上写的明明白白,那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,凭咱家现在这点经济实力,能买得起吗?这点事儿,瞒得过别人,还瞒得过你吗?”
    俞成龙冲爱莲发了一通牢骚,爱莲心想:自己的丈夫怎么这么没头脑呀,让我说他什么好呀。接着,爱莲新叨鼻子剜眼睛地数落起自己的男人来:“你呀,一天到晚就知道低脑袋瓜子干活,我让你多看看电视里的新闻,多看看报纸,你就是不看。电视里的武打片、言情剧,你看个没够,所以,你根本不知道国家出台的关于农业方面的方针政策。我现在告诉你,国家为了扶殖农民发家致富,如果在生产中遇到困难,可以向农民发放贷款。再说,个人贷款可以通过两种途径:一、有贷款单保人;二、财产抵押贷款。咱们可以用咱新盖起的楼房做抵押,就能把款贷回来。”
    俞成龙还是不相信爱莲的话,爱莲真拿他没办法,最后,只好跟他这么说:“大龙,咱这么办,等农机拍卖那天,你去参加竞拍,甭管价钱拍到多高,你都把它拿下。资金的事,你甭操心,我去筹备,你看怎样?
    俞成龙只好点头儿同意,可心里还是犯嘀咕。
    村里的农机拍卖会在村委会大院如期举行。全村的人差不多都来了,但绝大部分人是来这里凑热闹儿的,因为大伙都想看看那一大片机器究竟花落谁家。其实,真正想买的只有两三家。
    上午八点整是村委会公告里定好的时间,村委会主任一看时间到了,他从椅子上站起来,亮开大嗓门说:“乡亲们,俞菱庄村农机拍卖会现在开始。首先,我先把要拍卖的农机名称和数量向大家说明一下,其中有55马力轮式拖拉机两台,75马力链式拖拉机两台,小麦收割机三台,挖土机一台,各种配套农机具若干台,拍卖起价为十五万元。我再说明一点:一手交钱一手交货。现在,竟拍开始。”
    首先,村支书的儿子举起了十五万五千元的牌子,俞成龙不失时机地举起了十六万,他心想,反正爱莲临来时把底牌亮给我了,我怕谁呀。经过几轮竞争,俞成龙举起十八万的牌子时,全场再也有没竞争对手了,村委会主任当场宣布:“俞成龙竞拍成功!”
    与此同时,爱莲到镇信用社,用财产抵押的形式,将购买农机的贷款办妥。她来到村委会,和会计把购买农机的手续办好后,村委会主任带着俞成龙和爱莲,来到了村农机大院。买卖双方把所有的机械清点过数,确定无误后,村委会主任当场把农机大院的钥匙交给了他俩说:“从现在起,这些机械的所有权就属于你们的啦!”说完后,村主任扭头儿走了。
    等村主任走后,俞成龙夫妇又把所有的机器诸台进行一次细致的检查,并详细地做了记录。之后,爱莲对俞成龙说:“大龙,咱俩现在就分分工,你先到镇农机公司把张技术员请来,让他帮咱把所有的机器都检修保养一遍。我给你留家一万块钱,是检修和换件儿的费用,一定要省着花,时间给你一个月。现在我要马上出去,一是到劳务市场找几个合适的人来,帮咱操作机器;二是我要到外面联系工程,这么多机械都窝在家里不成,咱要把推土机和挖土机都调到施工工地上去,这么多机械就指望咱家大麦两秋那点儿活,咱准得喝西北风儿。”
    俞成龙忙问:“你大概要出去多长时间?”
    爱莲略加思索后说:“大概需要一个月吧,总之,事情办妥后,我马上赶回来,现在时间就是金钱。”
    俞成龙听后皱着眉头说:“你一下走那么多天呀?能不能早点回来呀?你一走,我心里没招没落的。”
    俞成龙话刚出口,爱莲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没好气儿地说:“瞧你那点儿出息,现在忙的一天到晚脚打后脑勺子,他还有心思想那事?真没出息!”
   
    十
   
    爱莲出差十天了,俞成龙按照爱莲临走时的吩咐,把镇农机公司的张技术员请来,把所有的机车诸台拆卸保养,完成后,张技员列出一个单子说:“我把这些机车所换的零部件都写在这张单子上了,你马上到镇农机公司去买。回来后,咱们就可以进行组装了。”
    俞成龙接过单子,顺手装进他的上衣兜里,驾驶他的三轮摩托就去了镇里。
    俞菱庄村隶属东兴镇管辖,改革开放以来,这个镇是市政府第一批规划的小城镇。这个镇这几年变化非常大,一排一排的楼房拔地而起,整洁宽敞的马路四通八达,镇中心的商业区,更是繁华无比。大街两旁,买卖店铺一家挨着一家,橱窗内陈设的商品五光十色,琳琅满目,使人们看了目不暇接。
    俞成龙把机器零件买完后,将摩托车存在存车处,他想到大街上转转,想给他的小儿子逢时买点好吃的带回去。平常日子,俞成龙难得到镇里来一趟,因为他一年到头有干不完的活儿。在商店里,他给儿子买了一大提兜好吃的东西,出来后,继续在大街上溜达。前边不远处,有一个录像厅在放录像,一个漂亮的小姐,在录像厅门前招揽客人,她见到俞成龙后,满面春风地叫道:“先生,快进去看看吧,香港武打大片儿,武打大腕儿小飞友儿主演,有瓜子、茶水、饮料、水果,随便享用。十块钱一位,保您越看越爱看。”
    俞成龙一看表,时间还早,一听价钱也不算贵,再说他从小就爱看武打片,就这样,他交了十块钱就进去了。走进录像厅,他找了一个空座位坐下,这时他才发现,整个大厅黑咕隆呼的,空气中含有浓浓的香烟气味,真可算是乌烟瘴气。低头细看,满地的瓜子皮、香烟头儿、水果皮,再往周围看,他发现一对对男女,互相搂抱在一起,污言秽语不绝于耳。他抬起头,想集中精力看录像,在大厅前面的一张桌子上,摆放着一台34寸的大彩电,电视屏幕上,一群近裸体的摩登女郎和同样装点的男子,在上面劲舞狂吻,时不时地还要向你展示一些下流动作。这时的俞成龙,完全被屏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镜头所吸引,他大睁双眼,贪婪地看着这群狗男女们淋漓尽致的表演,顿时,他就像服了一粒性激素,浑身上下立刻处于亢奋状态,脑子里不免想起已走了十多天的爱莲。
    录像放完后,俞成龙随着人流走出录像厅。刚走到大街上,就听到背后有人叫他的名字,他回过头一看,原来是上小学时的小伙伴外号叫黑三儿的在喊他。俞成龙和黑三儿上学时是同班同学,在老师眼里,一个是朽木不可雕也的大笨蛋,一个是个打架王,两个人都念完小学六年级就不念了。这时,俞成龙看了一眼黑三儿,只见这小子长着一张黑不溜秋的脸,嘴下还蓄着一撮胡须,头发梳得锃亮,身穿西服革履,打着领带,一说话露出一嘴让香烟熏黄的牙齿。
    他惊喜地对俞成龙说:“大龙,咱俩可好久没见了,我听说你把你们村的农机队给盘下来了。你小子行呀,这下你可发了啊。”
    俞成龙无可奈何地说:“发什么呀,因为买这几台破机车,现在该人家一屁股两肋的帐,咱是姐儿俩守寡谁难受谁知道。”俞成龙这时又反问道,“黑三儿,看你现在这身行头,可不同凡响呀,最近又倒腾什么那?我可提醒你,可别干那些见不人的事,小心折进去。”
    黑三儿滑稽地说:“大龙,你放心,咱哥儿们决不干犯法的事。我跟你说句实话吧,我最近在镇里开了一家服装店,我刚刚从南方倒过几批服装,卖得挺火的,这不,赚了点儿小钱,哪比得上你呀!你现在是农机服务公司的大经理,事业可算是青云直上啊!”黑三儿接着又问,“你刚才是不是看录像去了?”
    俞成龙点点头儿说:“我是到镇上买机车配件来了,看时间还早,想歇歇脚再回去,就进去看了会儿录像。”
    黑三儿诡秘地说:“怎么样?这录像还有点儿味儿吧?你呀,我不是说你,该消遣就得消遣消遣,别满脑子想的都是干。走,我带你去个好去处,先给你美美发,然后再做个面膜,顺便再让你看看活录像。都当上经理了,也该把自己的形象改变一下了。让人家一看,得像个经理的样子。”
    俞成龙推拖说:“今天可不行,没时间了,张技术员等着零件用那,我得马上回去。”
    黑三儿强拉硬拽地说:“走吧,干活不在乎这一会儿,你放心,今天我请你,不让你掏一分钱。”一边说一边拉着俞成龙就走。
    俞成龙想:“黑三儿说得也是,自己苦巴苦拽地干了这么多年了,也该享受享受了。”想到此,俞成龙就半推半就地跟黑三儿去了。
    两个人没走多远,就来到一家美发厅前。俞成龙抬头一看,招牌上面用斗大的字写着温馨发廊四个大字,字的上面,装有霓虹灯管,因为是白天,霓虹灯没亮。招牌的下面,写着一行小字:水乡辣妹亲自主理。宽大的橱窗内,贴着各种发型的髦女郎的特写的彩照,都是袒胸露臂,骚首弄姿的。
    见有客人光顾,保安礼貌地把门打开,并说了声:“二位先生请!”
    黑三儿伸出右手,冲着俞成龙说:“龙哥先请!”
    俞成龙也不客气,迈步就进了营业厅,黑三儿也随后跟了进来。与此同时,内厅的两扇自动玻璃门一开,从里面走出一位小姐。只见她,乌黑的长发披在脑后,标致的脸蛋儿上化着淡装,个子不高不矮,身子不胖不瘦,下身穿一条浅灰色百褶裙,身上的鸭蛋黄色没袖的背心,紧绷在身上,走起路来,高高的乳峰颤颤微微地让人看了就眼馋。看此人真可有百般的风骚,千般的浪气。见黑三儿进来,她满脸堆笑,娇滴滴地叫道:“这不是黑哥吗,您这大驾光临,真使我这小店儿蓬荜生辉呀!”接着,她又瞄了一眼俞成龙,问,“黑哥,这位是?”
    黑三儿见问,忙介绍说:“来,我给你介绍介绍,这位是我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朋友,现在的俞菱庄农机服务公司的经理俞成龙,你就叫他龙哥吧。”黑三儿又指着这位小姐说,“龙哥,她叫李娟,是温馨发廊的老板。”
    李娟不失时机地向俞成龙抛去一个媚眼儿,用风骚的语调说:“龙哥,您是黑哥的朋友,当然也就是我的朋友了。今天,您初次光临我这小店儿,我将亲自为您服务,有什么要求您尽管说,我一定会满足您的。”
    这时,黑三儿大方地说:“娟子,龙哥是我请来的,今天我买单。龙哥,你尽情消费吧,我还有事,先走一步了。”说着就往处走。
    李娟把黑三儿送到门口,并浪声浪气地说:“黑哥,有空常来啊,我随时恭候。”随后转过身又对俞成龙说,“龙哥,您第一次到我这小店儿来,今天,我为您做主啦,我先把你的头发给您做做,然后再给您做个面膜。你看好吗?”
    俞成龙低着头,嘴里连声说:“好,好。”他不敢正眼看李娟,而是用眼角的余光溜着李娟那高高隆起的乳峰。李娟穿上工作服,说了声:“龙哥,请您到这边来。”她一指专供理发用的椅子。
    俞成龙机械地迈步走到椅子前,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上面。李娟熟练地操作起来。等这一切做完之后,俞成龙对眼前的大镜子一看,发现自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,比原来精神多了。他心想:“这妞儿的手艺真不错,怎么把自己给嘀咕的这么漂亮呀。”
    这时,李娟早把工作服脱了,一手扶着椅子,在俞成龙的身后面,对着前面的镜子说:“龙哥,您看还满意吧?”
    俞成龙这时发自肺腑地说:“满意,你的手艺太棒了!”
    李娟装成谦虚的样子说:“谢谢龙哥夸奖。”接着又说,“刚才您一定坐累了,咱们到后厅歇会儿喝点饮料吧!”说完,她在前面引路,俞成龙不加思索地就跟了进去。
    这是一个不算小的客厅,五颜六色的日光灯管,把整个客厅照得神秘莫测。俞成龙坐到沙发里,李娟用托盘端来两杯鸡尾酒,放到茶几上后,她首先把杯端起来说:“龙哥,今天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,来,咱先干了这杯,祝贺咱们今天喜相逢。”
    俞成龙从没见过鸡尾酒,他端起杯一看,五颜六色的酒,一层一种颜色,他觉得真是不可思议。放到嘴边一闻,香气扑鼻,二人碰杯后,俞成龙一饮而尽,他发现这个酒的味道真是妙不可言。
    酒罢,李娟眉目传情地看着俞成龙,并甜甜地叫了声:“龙哥,今天咱是初次见面,为了表示欢迎,我想陪您跳个舞,您不会拒绝我吧。”说完,一伸手将高档发烧音响打开,立刻,悠扬的舞曲响了起来。李娟伸出右手,说了声,“龙哥,请!”
    俞成龙这时可真的慌了手脚,不好意思地说:“李小姐,真对不起,我从没跳过舞,你还是别难为我啦。”
    李娟执意地站在那里,再三地说:“龙哥,来吧,不会不要紧,我来教您好啦。”一边说一边用眼睛勾他。
    俞成龙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,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,和李娟伸出来那只纤细的手拉在了一起。随后,李娟将另一只手搭在俞成龙的肩上,俞成龙的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搂在了李娟细细的腰肢上。随着悠扬的乐曲声,两个人很不和谐地扭动起来。李娟那高高的乳峰,故意在俞成龙的胸前蹭来蹭去,俞成龙只感到胸前一阵麻酥酥的,这种快感立刻传遍了全身。他情不自禁地将李娟搂在怀里,从上至下,整个身躯都贴得紧紧的。等一曲终了,俞成龙才很不情愿地慢慢地把李娟松开。这时,俞成龙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,现在是下午四点了。他忽然想起,张技术员还等着他买零件用那,他只好恋恋不舍地对李娟说:“李小姐,谢谢你这样热情地招待我,请你转告你黑哥,我家里还有要紧的事,就不等他了,我先回去了。”
    李娟含情脉脉地说:“龙哥,今天我也不多留您了,我这里随时都在恭候您的大驾光临,下次您再来,我还有更好的节目等着您那。”
    俞成龙慷慨地说:“李小姐,我一定会来的,下次再见,我也会给你一个惊喜的!”
   
    十一
   
    从打和李娟会面之后,俞成龙的心就被她给勾去了。睁眼闭眼,眼前全是她的影子,就连晚上躺在床上,一闭上眼也好像李娟就在他身边。她那乌黑的像瀑布似的长发,殷红的双唇,风骚的眼神,高高的乳峰,光滑而又白嫩的肌肤,让他神魂颠倒,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灵。就连和爱莲做爱时他都失去了往日的激情,他常常产生幻觉,想象他抱住的不是爱莲而是李娟,只有这时,他才会变得强悍无比。可要想得到李娟,只能等自己的腰包儿鼓起来时,否则全是瞎想。
    由于公司刚刚成立,购买设备时又欠下了一大笔贷款,公司的工作千头万绪,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是爱莲一个人顶着。一天到晚忙下来,累得她晕头转向,焦头烂额,所以这些日子,她对那些男欢女爱之事,早已没有多大兴趣。更多的时间是属于应付差事。俞成龙的变化,根本就没有引起她的注意。
    爱莲的汗水没有白流,再加上她经营管理有方,到了年底,不但把贷款提前全部还上,还大有盈余。为了进一步开展业务和工作便利,爱莲和俞成龙商议,准备把盈余的钱购买一辆桑塔纳轿车,当爱莲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俞成龙时,俞成龙高兴得差点跳起来。他别有用心地说:“莲媳妇,你真英明,桑塔纳轿车往咱公司门前一停,那才气派那。这样一来,咱公司的整体形象会提高一个档次。这样吧,我马上去汽车驾校学个驾照,等车买回来后,我给你开车。到那时,你这个经理当得更气派啦。”
    爱莲佯装生气说:“又来了,没事儿就知道贫!”
    桑塔纳轿车如期买回来了,俞成龙的驾照也如期拿到了手,俞成龙的腰包也逐渐地鼓起来了。这样一来,对于俞成龙来讲,真好比如虎添翼,鸟枪换炮了,随之而来的,是他的非分之心也开始膨胀。他的机会终于来了。
    东兴镇自从市里批准建设小城镇以来,这几年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。镇政府抓住这一大好时机,全方位多角度地进行招商引资。经过几年的努力,国内十几家大公司在东兴镇安家落户,还有两家国外独资公司入驻。根据这一大好形势,镇政府决定建一栋星级宾馆和一栋写字楼。这两栋楼计划高度是二十层,地下两屋,地上十八层。爱莲经过多方奔走,终于拿到了这两栋楼的地下土方开挖工程。工程拿到手后,俞成龙别有用心地和爱莲请求,他想主抓这项工程。爱莲想,这项工程时间紧,工程难度大,搞不好会耽误工期,是得派一个得力的人去管。既然自己的丈夫请战,他去是再合适不过了。当时爱莲欣然同意了。
    农历冬至节这一天,是一年之中白天最短的一天,也是数九的第一天,这标志着,从这一天起,天气将逐渐冷起来,数九严寒的季节从现在就要开始了。
    这天傍晚,俞成龙早有预谋地给爱莲打去了电话:“工程进度过慢,我要在工地多盯会儿,今晚就不回去了,就在工地的活动房里住了。”爱莲信以为真,在电话里还一再嘱咐说:“天气冷,晚上要多穿些衣服,别冻着。”嘱咐完后,就放心地把电话挂了。
    太阳早早地落下去了,天马上就黑了下来。俞成龙迫不急待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,迅速地换了一身行头:皮尔卡丹西装、金利来领带、高档皮鞋,头发梳得锃亮。一切收拾停当后,出了办公室的门儿就一头钻进桑塔纳轿车。他驾着车,向镇中心大街驶来。镇中心大街这时正是华灯初放,商家、餐厅的广告牌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魅力四射,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。前面,温馨发廊的霓虹灯映入了他的眼帘,他缓缓地把车停在了温馨发廊的门前。
    车刚停好,年轻的保安即时将他的车门打开,并礼貌地伸出右手,说了声:“先生请。”俞成龙旁若无人地向门厅走去,另一个保安不失时机地把大门打开,用同样的手式、同样的话说:“先生请。”俞成龙直接向营业大厅走去。迎接他的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李娟小姐。只见她身穿一套晚礼服,长长的秀发高高挽起,匀称的脸蛋化着晚妆,在流光溢彩的灯光照射下,看上去更显得千娇百媚,楚楚动人,好一个绝代佳人!
    俞成龙刚走进大厅,李娟就像燕子似地飞到他的跟前,浪气十足地叫了声:“龙哥,您可是稀客,有些日子没到我这小店儿里来了吧?”然后, 她又扒在俞成龙的耳朵边小声说,“从上次一走,您就没回头,您不知道,我这些日子天天都想您。”
    俞成龙听完后,心里痒酥酥的。
    李娟不失时机地用双手抱住了俞成龙的胳臂,轻声说:“龙哥,走,咱到内厅先坐坐,上次您走时我就说过,等再来时,您的所有要求我都会满足您的,我将全方位为您提供服务。”
    说着,二人款款地走进内厅。落座后,服务小姐马上端来了咖啡。俞成龙接过咖啡后,顺手又放在茶几上。他今天是有备而来的,他想让李娟看看,俞成龙不是穷酸,而是阔大爷!想到这儿,他伸手就从西装内兜儿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三十张百元大钞,大方地扔到了李娟的跟前,不屑一顾地说:“李小姐,这些钱够我今晚在你这里销费的了吧?”
    李娟用贪婪的眼神看着这些钱,心里乐开了花儿,忙献媚说:“哎哟!龙哥出手好大方呀!在东兴镇您可算是财神爷了,我李娟千里迢迢,来到东兴镇,在这里落脚谋生,从今往后,就在您这棵大树底下好乘凉了。”
    俞成龙让李娟这几句话给捧得飘飘然不知所向,他慷慨激昂地对李娟说:“娟子,你来此地不久,人生地不熟,往后,有什么碍手碍脚的事,跟哥吱个声,哥一定能帮你摆平!”
    “龙哥,有您给我撑腰,什么大风大浪我都能安全度过,心里踏实多了。”李娟说到这儿,话题一转,自我责备地说:“瞧我的脑袋瓜儿,您今天一来,我一高兴不知跟您说啥好了。这样吧,我提议,咱二人先共进晚餐您看好吗?”
    俞成龙点头儿说:“今天是客随主便,你怎么安排怎么好。”
    李娟立刻叫来一个服务小姐,吩咐她说:“你马上去鸿宾楼饭庄,找红老板定一桌酒席,让他们马上送过来,就说我这里有贵宾等着用餐那。”
    服务小姐应了一声:“是。”马上就出去了。
    这时,俞成龙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李娟:“这些日子我怎么一直没见到黑子呀?”
    李娟见问,她打了一个愣儿说:“他呀,因为聚赌,被派出所给抓进去了,进去有个半月了。不过您放心,那小子手眼通天,过不了几天就会出来的。”
    二人一边品着咖啡,一边聊着闲天儿。工夫不大,一桌丰盛的酒宴摆好,俞、李二人携手揽腰步入餐厅。坐定后,二人是划拳行令推杯换盏,好一番热闹景象。等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之后,李娟装成喝醉的样子说:“今天陪您喝酒,我确实太高兴了,真是舍命陪君子啦。我现在觉得,我可能喝多了,头有点儿晕。龙哥,扶我回屋去吧。”李娟站起来,身子摇晃了两下,好像马上就要摔倒。
    俞成龙马上站起来,连忙用双手把她抱住,李娟顺热就躺在他的怀里。等他把她搀到她的卧室,卧室的门被引路的小姐从外面给关上了。这时,只见李娟像没事人儿似的,用双手勾住了俞成龙的脖子,咯咯浪笑,双撒娇地说:“龙哥,我没醉,我是逗你玩儿那。你今天到我这里不就是想占有我的身子吗?今晚我就满足你,我保证会让你心满意足的。我还告诉你一个秘密,我的活儿比你老婆的活儿多多了,你一尝就知道了。”说完,不知她用的什么魔术,身上的晚礼服一下子就脱落到地板上。浑身上下只剩下薄如蝉翼的乳罩和半透明的三角裤衩。立时,从她的身上,散发出阵阵幽香。
    俞成龙用贪婪的眼神盯着李娟那洁白如玉的身躯,当他闻到她身上的那股幽香时,立时欲火中烧。他的嘴里喘着粗气,迫不急待地伸出双手,平着抱起她,紧走两步,不轻不重地把她放到床上。剥开了她的乳罩,扯下了她的裤衩,这一系列动作都是在一瞬间进行的。李娟仰卧在床上,不管俞成龙如何摆弄她,她都会做出得体的动作来迎合他,现在的她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。俞成龙梦寐以求的事,今晚终于实现了。一场暴风骤雨,持续了很长时间。事后,俞成龙还美美地回味着和李娟做爱时的情景,真可以说已经达到完美无缺淋漓尽致的程度了。他心想:“天下竟有这样的奇女子!”
    第二天,已经是日上三竿了,俞成龙才懒懒地从李娟的被窝里爬起来,不情愿又不得不穿起了衣服。
    李娟见俞成龙起来,也爬起来穿衣服,她一边穿衣服一边还装成羞答答地样子问:“龙哥,今夜您还满意吧?”
    俞成龙笑骂道:“你这个小狐狸精,把我给弄得连北都找不着啦。”
    “那好,您这么一说,我心里踏实多了,我就怕没把您伺候好。往后,您有空可常来啊,我随时恭候您的到来。”
    俞成龙答应着,恋恋不舍地向外走。李娟顺手拿起光盘递到俞成龙的手里说:“在家里想我的时候,就看看这张盘,您就会明白的。”
    俞成龙看一眼光盘,上面没有任何标题,他随手就装进他的包儿里。
    从温馨发廊里出来,俞成龙想马上赶到工地,这帮打工的小子们,没人看着,干活就会给你磨洋工。他开着车,没走多远,迎面正碰上黑三儿,他把车停在路边,黑三儿一头钻进车里。他一脸坏笑地问俞成龙:“龙哥,恭喜你呀,跟娟子那妞挂上了啊,怎么样?那妞还玩儿得过儿吧?瞧这一宿把你给折腾的,眼圈都发青了,你可得悠着点儿。”
    俞成龙煞有介事地说:“黑子,别光说我,我问你,你这些日子到哪去了?又犯事了吧?”
    黑三儿嘿嘿地笑了两声,满不在乎地说:“咳,那天没事,哥儿几个凑到一块儿,打几圈儿麻将,正好让警察给碰上,你说怎么这么巧,这哥儿们是新调来的,面生,非要把我们带走。去就去吧,我想到里面反正也受不着罪,有我那副所长哥儿们照顾着,谁还敢给我气受。我这些日子也累了,在里面歇几天也好,这不,今天我想走,我那哥儿们就让我出来啦。”
    “你小子神通广大呀,看来要想在这街面上混,还得先拜拜你这老大呀!”
    黑三儿连忙摇头说:“您这样说可真折煞小弟啦,从小到大您都是我哥。今后,不管到什么时候,您仍然是我的龙哥!”黑三儿说完后,接着又诡秘地说:“龙哥,想不想跟我们一块玩玩儿,你知道押宝是怎么回事吗?”
    俞成龙摇头。
    黑三儿怂恿道:“嘿,那玩艺儿,可刺激了,我跟你说,比你玩儿妞儿还过瘾那。你要是不信,今晚跟我去看看。”
    俞成龙听黑三儿说完,心里也犯痒痒,真想去那里看看新鲜。但还是犹豫不决地对黑三儿说:“不行,今晚我得回家看看,昨天就没回去了。”
    听了俞成龙的话,黑三儿用挑拨的语调说:“想不到龙哥是个胆小鬼气管炎呀,怕老婆怕得一帖老膏药似的,得,算我白说。”说完,推开车门儿就要走。
    俞成龙让他这么一激还真来了火儿,他脸红脖子粗地说:“黑子,你小子狗眼看人低,我也是五尺高的汉子,谁怕谁呀。我那黄脸婆能管得了我?笑话!黑子,我还告诉你,我揪下一根汗毛比你大腿还粗!你别在我面前充姥姥了。今儿晚上,你到工地找我,你那就是虎穴龙潭我也要到里面转一圈!”
    黑三儿竖起大拇指奉承道:“还是我龙哥,是爷儿们,晚上咱不见不散。”
   
    十二
   
    当天晚上,俞成龙如约而至。他去了才知道,这个赌局,赌头就是黑三儿,是他开的,他坐庄。这一晚上,俞成龙的手气儿太旺啦。你说也怪了,他今天押那儿那儿赢,高兴得俞成龙手舞足蹈,一晚上下来,他居然赢了五千多块。就因为他第一次下赌场就赢了五千多块,他才被陷进了黑三儿预先为他设计好的泥潭而不能自拔。赌博和吸毒是划等号的,一旦沾上,再想洗手不干好比登天还难。过去,老言古语都这么说:耍钱的手,养汉的×,不来不来由不得你。俞成龙整个白天都在赌桌上泡。晚上,再到温馨发廊找李娟那妞去泡。就这样,把他负责的工程早就扔到脑袋后面去了,一晃十来天过去了,工地那里他连一次面儿都没露。
    爱莲从那天晚上接到成龙的电话之后,十来天也没听见他那里的信儿。她以为他在那里忙工程,抽不出来时间和她联系,也就没多想什么。这两天,她准备把公司的工作交给别人管一下,明天去东兴镇的工地去看看。成龙没黑带白日的在工地忙,她心里着实挺心痛的。
    就在这时,她身边的电话铃声响了,她抓起电话,说一声:“喂,您好,您找那位?”
    对方是个说话很冲的男子,只听他大声嚷道:“请问,您是刘爱莲经理吗?”爱莲回答是。对方立刻向她发起火来:“刘经理,我是东兴建筑工程公司的经理,我跟你说:你们公司承包的镇写字楼和宾馆地下土方开挖工程,没有现场指挥,所以工程进度缓慢。工地现场杂乱无章,按现在的进度,在合同期限内,肯定不能交工。这样势必会影响我们的工程进度?如果这事一旦成为事实,我们要按合同规定,罚你违约金的。再有,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将由你公司承担全部责任!请你及早采取措施,再见!”
    不等爱莲解释,对方就把电话挂了。爱莲放下电话,心里非常纳闷,她想,成龙明明在工地指挥调度,他怎么会说没有现场指挥呢?现在,甲方经理把电话打到家里来了,难道成龙没在工地?想到这儿,她预感到问题很严重,马上,她把手中的工作放下,骑上摩托车,风驰电掣地向东兴镇驰来。工夫不大,爱莲就来到了工地。工地上这帮干活的和机手,一见刘老板来了,都傻眼了,慌慌张张地都站起来了,各就各位,干起自己应该干的活儿。倾刻间,机械的轰鸣声震耳欲聋。爱莲见状,知道成龙肯定不在现场。她从干活的人群中,把一个带班的组长叫到工地临时办公室,劈头就问:“俞经理怎么不在现场?他到哪里去啦?”
    见问,这位组长畏首畏尾地说:“刘老板,不瞒您说,俞老板已经有十多天没露面儿了。我们怎能知道他去干什么,我们一个干活儿的怎能随便打听老板的事。老板不在,我这个小组长根本管不了这帮人。”
    爱莲听这个组长说完,气就不打一处来。可令她不解的是,这成龙十多天也没回家,也不在工地,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呢?这可到好,两头儿都不见日头。她恨成龙,心想,刚刚发了点儿小财,干什么事就开始吊儿啷当了,那怎么能行呢?找到他后,我得好好训训他。这些话不能同着外人讲。随后,她让这个组长通知工地所有人员,马上开会。会上,爱莲只说两件事。第一件,她首先任命了两名组长,并赋予他们有权炒下属的鱿鱼,并可以先斩后奏;第二,组长要对工程进度负全责,必须保证每天的工程量,要按质按量地完成。组长的职务工资可比现在的工资提高一倍。另外,如果发现组长有渎职行为,经理有权随时罢免组长职务。这两件事宣布完之后,整个工地又开始喧闹起来。爱莲带着新任命的两个组长,在工地上整整转了一圈,并叮嘱他们一些应该注意的事项,然后就骑车回家去了。路上,爱莲就打定主意,从明天起,她准备亲自主抓这项工程。
   
    十三
   
    成龙娘一边儿哄着孙子,一边儿腾出手来做晚饭。这时,她听到门口儿有车响,知道是自已的儿子回来了,她马上告诉孙子说:“逢时,你听,车响,是你爸回来啦,快出去看看,看他给你买啥好吃的来了。”
    小逢时听说他爸回来了,连忙扔下手中的玩具,撒腿就往外跑,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:“爸爸,爸爸!”
    这时,俞成龙刚从车里钻出来,见儿子跑来,他一把把儿子抱住,嘴里还提醒儿子说:“逢时,慢点儿跑,别摔着。”他抱着儿子,走到院子里后,放下孩子就往楼上走。
    这时,娘从厨房里探出头,冲着儿子说:“大龙啊,十多天没回来,够累的吧?一会儿妈给你做点儿好吃的犒劳犒劳你。”
    “妈,我吃过了,您别忙乎了。”
    娘见儿子一脸疲惫的样子,就招呼孙子说:“逢时,来,跟奶奶玩儿,让你爸爸上楼歇着去。”
    老人做完晚饭,祖孙俩在屋里看电视,看逢时爱看的动画片,等着爱莲回来吃晚饭。
    爱莲回家,见门口儿停着自家的车,知道是大龙回来了。进门儿后,婆婆和小儿子逢时从屋里迎了出来。逢时跑出去,抱着妈妈的大腿,鼓着小嘴儿给他爸爸告状:“妈妈,我爸爸回来,啥好吃的都没给我买,也不带我玩儿,就上楼去了,他是坏爸爸。”
    奶奶笑着说:“小孩子家的就学会告状了。走,咱们和你妈一起吃饭去。”
    爱莲一本正经地说:“妈,您和逢时你们娘俩先吃吧,我上去找他爸说点儿事。”说完,大步流星地向楼上走去。上楼后,她发现房门紧闭,窗户上被厚厚的的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。侧耳细听,屋里好像开着电视。她轻轻地拍了两下门,等了一会儿,屋里没有动静。她又重重地拍了两下门,这时,屋里的电视声戛然停止,跟着,门被打开了。
    大龙见是爱莲,很不自然地问了一声:“你回来啦?”
    爱莲面沉似水,也不搭话,径直向屋里走去,顺手把大吊灯打开。坐下后,劈头就问:“你这段儿时间一直在工地吗?”问话时,她心中窝着很大的火儿。
    大龙看老婆的脸色不对,心虚地说:“基本上老在那里。”
    爱莲听他说完,火冒三丈地说:“大龙,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撒谎啦?下午,人家甲方经理把电话都打到公司来了。人家说,工地没有指挥调度人员,整个工地杂乱无章,说咱们的工程进度缓慢,很难如期交工,到那时,按合同要罚咱们的违约金的。接到电话后,我已经去过工地了,人家工地上的人说,十多天都没有见到你的人影儿啦。你到底去哪了,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。不然,我跟你没完!”
    这时,大龙又想起那天黑三儿拉他去押宝时嘲笑他的话。立刻腰杆儿就硬起来。他大大咧咧地笑着说:“你看,我刚一到家,你就跟我吹胡子瞪眼的,其实,我跟你说了也没什么。我在工地干了几天,把我给累坏了,我就跟黑三儿他们玩了几天,解解乏,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。明天,我到工地给你盯着不就完了吗。”
    爱莲一听,气得七窍生烟。她手指着大龙的脸,怒气冲冲地说:“大龙,亏你还说的出口,你竟然和黑三儿这帮人搅在一起。黑三儿是什么人?在东兴镇谁不知道呀,他纯粹是个混混儿、地痞、流氓、二流子,他什么屎都拉,就是不拉人屎。你跟他能学出啥好来呀。大龙,咱可是个本份人家,凭劳动吃饭,咱可不能干那些偷鸡、摸狗、钻狗洞子的事呀!”
    俞成龙坐在那里,任凭爱莲怎么数落他,他也不急不恼,等爱莲说完,他嘻皮笑脸地说:“我说媳妇,你也说够了,你也说累了,别整天工程工程地挂在嘴边儿上,咱们该放松也得放松放松,活的也要潇洒一点儿。今天,我给你带来一样东西,保你一看兴致大增。咱俩十多天都没在一块儿了,今晚还不高兴高兴?”说完,随手把房门锁好,迫不急待地把VCD打开,立时,李娟那天送给他那本光盘,在电视屏幕上出现了画面。原来,李娟送他的是一本黄色光盘,整个画面儿都是两个污男秽女裸体在一起苟合的镜头,画面儿里那个女的竟然是李娟。一幕幕不堪入目的下流动作,映入了二人的眼帘。这时,成龙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,他全神贯注一丝不苟地看着每一幅画面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,如果电视屏幕上当时要是有个缝儿,他敢立刻就钻进去!嘴里还不住地喊:“嘿!这小妞,真他妈嫩!真他妈鲜!莲媳妇,你瞧人家,多有味儿!”一边喊一边粗暴地将爱莲拉到他的身边,伸手扯开她的上衣,急不可待地摸起爱莲的奶子,另一手就去解爱莲的腰带。
    爱莲实在忍不住了,她用力将大龙的两支手甩开,腾地一下就从大龙的身边站起来,随手拿起摇控器,立刻就把电视关上。这时候的爱莲,被大龙气得脸色铁青,她怒不可遏地瞪圆了双眼,咬牙切齿,一字一板地问:“俞成龙,原来你这几天就去干这些事啦?你回答我!”
    俞成龙的脸上没有一丝愧色,他厚着脸皮,恬不知耻地对爱莲说:“我干了这些事你又能把我怎样?实话告诉你,我早就想好了,这人别总跟老黄牛一样,一辈子就知道低脑袋拉套,有了钱也得享受享受。我算看透了,谁是大爷?有钱就是大爷。俗话说:有钱能使鬼推磨。事实上,有了钱不仅能让鬼给你推磨,比如还能找个漂亮妞儿玩玩什么的。这些都是手到擒来的事。”
    爱莲听大龙说完,厉声说:“这些事你也干过啦?”
    俞成龙大言不惭地说:“干过了又怎样?你还能跳到我眼里蹲着去不成?我明告你,人家那妞儿,要哪儿有哪儿,比你强百倍,谁像你呀,整天虎着个脸,整个是个母夜叉,一点儿女人味都没在,我瞧见你心里就恶心,还不如看看毛片来劲那。姓刘的,从今往后,你还别在我面前指手划脚的,告诉你,我受够了。”
    爱莲越听越来气儿,她三步并两步走到VCD跟前,伸手取出光盘,拿起剪刀就把光盘剪碎。一边剪一边解恨地说:“我让你看!我让你看!你这猪狗不如下流的东西,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。当初是我瞎了眼,看上你这人面兽心的家伙!”
    俞成龙看见爱莲拿起剪刀剪光盘,疯狗一样窜到她跟前,伸手夺她的剪刀,想阻止她的行动,但他晚了一步,爱莲手起刀落,光盘顿时剪成两半。
    见光盘真的被爱莲剪碎,俞成龙这下可真火儿了,他举起手,重重地打了爱莲一个耳光。这一下儿,打得太重了,爱莲的脸上立刻印出五个指印,从她的嘴角里滴出了殷红的血。爱莲本能地用手捂住脸,用另一只手指着俞成龙的脸说:“俞成龙,你敢打我?!我现在就告诉你,咱们今天的事不算完,你要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!”
    俞成龙不屑一顾地说:“姓刘的,不算完就不算完,有道儿你使去,谁怕谁呀。我告诉你,你还甭说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,想当初,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,是我积德行善收留了你,不然的话,你原来打工那具服装厂的老板能对你善罢甘休吗?你不但不知恩图报,反而处处管制我限制我,咱们今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,我受够啦!从今往后,你走你的阳关道,我走我的独木桥,咱们井水不犯河水。否则的话,你就给我滚蛋,离我远远的,别跟我眼皮子底下晃荡!”说完,趁爱莲不注意,他迅速地打开抽屉,伸手将两张数额不小的存折装进他的包里,径直向门口走去。这时的爱莲,嘴角还滴血,俞成龙连看都不一看一眼,走到门口猛地把门拉开,出去后,又嘭地一声把门关上。几步跑下楼梯,向大门口奔去。
    兰香在楼梯口儿遇到儿子后,泼口大骂:“大龙!你这个虐种,你是俞家的败类,你竟敢背着我们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,你把俞家的脸都给丢尽了。打媳妇,那算啥能耐呀,你给我听着,我不会饶过你的!”
    不管他妈怎样骂他,他也不搭话,走到门外,迅速将车门打开,一头钻了进去,熟练地把车发动着后,一溜烟将车开走了。
    兰香眼睁睁看着儿子走了,还在咬牙切齿地大骂:“大龙,你听真啦,你小子有能耐压根儿别回这个家!”
    逢时这时也跟在奶奶身边,双手抱着奶奶的大腿,用惊恐的眼光看着远去的爸爸,在他那幼小的心灵里,埋下了对爸爸的坏印象。
    兰香见儿子走远了,她拉逢时的手,说:“逢时,走,跟奶奶上楼看看你妈去。说完,祖孙二人一步一步向楼上走去。等来到门前,只见屋门紧锁,屋里没有开灯,看上去漆黑一片。兰香上前,用手轻轻地拍了两下门,又低声对逢时说:“逢时,叫你妈开门。”
    逢时顺从地大声喊:“妈妈,开开门,我奶奶来了。”
    听到儿子的喊声,爱莲在黑暗中迅速地找来纸巾,把嘴角儿的血迹擦净,然后,又用纸巾将眼睛的泪痕擦干。顺手把灯打开,这才走过去开门。
    小逢时跑了进来,爱莲一把把他抱起来,然后又对婆婆说:“妈,您快进来,外面凉。”
    爱莲这一系列举动,就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。婆婆看在眼里,对爱莲的大度倍加钦佩。婆婆坐在沙发上,不由得用眼看了看爱莲的脸,只见她左边脸上红红的,已经肿起老高,她心疼地问:“爱莲,刚才是怎么回事?他打你啦?”
    爱莲眼含热泪,又强装笑脸说:“妈,您放心吧,没事,真的。”
    婆婆语重心长地说:“爱莲呀,别装啦,我在门外都听见了,孩子,有委屈就跟娘诉,别憋在心里难受。”
    “妈,真的没有,刚才我们俩因为工地的事吵了两句,您放心吧,事情已经过去了。”
    听了爱莲的话,婆婆深深地感到,爱莲确实是个贤慧的好媳妇,她感慨万千地说:“爱莲呀,你进俞家的门儿已经有十个年头儿了,为了咱家的日子,一年到头闲不住。我们老姐妹在一起聊天,每当提起你时,没有一个不竖大拇指的,没有一个不夸你的。可老天爷不睁眼,偏偏让我摊上个不争气的儿子。你们俩刚才说的话我全听见了,他居然敢背着你,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?真是猴拉稀坏肠子啦。我含辛茹苦从小把他拉扯大,他现在翅膀儿硬了,就不往正道上走啦。这人那,真是学坏容易学好难呀!”
    爱莲看婆婆一边说一边气得直掉眼泪,就耐心地劝说:“妈,您别生那么大的气啦,他是一时糊涂,上了贼船,一旦他醒过梦儿来,他会回心转意的。”
    婆婆叹了一口气说:“就怕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呀。爱莲呀,你可替妈多管着点儿他呀。”
    爱莲点头儿说:“妈,我会的,您就放心吧。明天,我要到工地去一段时间,晚上恐怕也回不来,您和逢时娘俩好好在家看家。现在天冷,早了晚了的别往外面跑,有什么事往工地给我打电话。”
    婆婆应着:“孩子,你放心去吧,家里这点儿事你甭操心啦。走,咱们到下面吃饭去。”
    “妈,我不饿,您带逢时去吃吧,我想早点儿歇会儿。”
    婆婆见儿媳妇一脸难受的样子,也没强让,抱起孙子,知趣地下楼去了。
    等婆婆走后,爱莲把屋门关好,和衣躺在床上,顺手把灯熄灭。这时她才感觉到,被俞成龙打的左腮帮子火烧火燎的疼。她痛心疾首,自己挨丈夫打一下不算什么,她最担心的是丈夫隐进泥潭里不能自拔。她恨自己的命怎这么不济,怎么会摊上这么个不争气的男人,自己的心比天高可命比纸薄呀!不由得,一股伤心的泪,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了下来。她无声地哭着,泪水浸透了头下的枕巾,很久,她的心情才慢慢地平静下来。
   
    十四
   
    俞成龙驾驶着轿车,风驰电掣地疾驶在通往东兴镇的公路上。一眨眼的工夫,轿车就停在了温馨发廊的门前。他轻车熟路地直奔后厅,他走进去一看,只见李娟正在化妆室里认真化妆。见俞成龙进来,不觉吃了一惊,随后就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,浪气十足地叫了一声:“吆,这不是龙哥吗!今儿早上,您不是说晚上不到我这里来了吗?你说该回家找媳妇去了?怎么,媳妇不高兴,让媳妇给轰出来了吧?”
    俞成龙听李娟说完,没好气地问:“别费话,我问你,都这么晚了,还在描眉画眼儿的干什么?你说实话。”
    李娟无所谓地说:“跟您说了也没什么,早晨您走时说,今晚不住我这儿了,黑哥又给我介绍个新朋友,马上就到,您既然又来了。我马上给他打电话,让他别来就是了,您看好吗?”
    李娟的作法让俞成龙的气儿消了一大半。就这样,他和李娟二人在一起粘乎了好一阵之后,又去了黑三儿的赌场。不知为什么,今天他的手气太臭啦,手头儿就有一万元现金,还没到天亮就输了个精光。
    黑三儿把大把的钱塞进提包里,又用挑衅的语调问:“龙哥,明晚还敢玩儿吗?要不然咱见好儿就收吧,别让夫人知道了不让你上床。”
    俞成龙输了钱本来这气儿就不打一处来,黑三儿用话又这么一激,他的气儿就更大了,他用手指着黑三儿的鼻子说:“黑子,你他妈接着门缝儿瞧人,把我给看扁啦,刚赢了这么点儿小钱儿,就不知道姓什么啦?你小子真要是有胆子,咱晚上玩儿他几把大的,你敢吗?”
    黑三儿见大龙上了套儿,心怀鬼胎地奉承道:“龙哥,是条汉子,我黑三儿奉陪到底!咱晚上不见不散,到时候您龙哥划出个道道儿来,小弟我陪着您走您看好不?”
    俞成龙无精打采地站了起来,出了黑三儿的赌局,他钻进车里,想先在那里打个盹儿,等天亮后,他想先到工地上转一圈,看看工程的进展情况。然后再到银行,把昨天从家里拿出来的那两张存折上的钱都取出来,他准备拿这些钱找黑三儿去翻本儿。
    天刚刚放亮,俞成龙开着车,就奔工地而来。从很远处,他就听到一片机械的轰鸣声,他本想下车去看看,但一见到这样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,下去就没什么必要啦。他下意识地摇下车门的玻璃,一股寒风立刻就钻进车里,车里的暖风立时被寒风吹散。俞成龙打了一个寒战。他把头探出车外,这时,他看见他的老婆刘爱莲像一尊雕像一样,站在凛冽的寒风里,指挥调度着正在工作的机械和工人,在她的调度下,整个工地工作井然有序。他看了一会儿,也没跟爱莲说一句话,他也没有勇气去跟爱莲说话。爱莲这时忙的不可开交,也根本没时间理他,两口子对望了一瞬,爱莲就开始了她的指挥调度,而俞成龙索性脚下一踩油门儿,把车开走了。他心里早就打好了谱儿,不由得自言自语道:“刘爱莲,你等着,我今天要创造出一个奇迹来,让你看看,我俞成龙不比你差!
   
    十五
   
    傍晚时分,天阴得像个黑锅底。工夫不大,鹅毛大雪从阴沉沉的天空中飘落下来,倾刻间房屋、道路、大地完全被白雪覆盖得严严实实。刺骨的北风,夹杂着雪花,抽打在人们的脸上,就像刀削一样疼痛。据中央电视台《新闻联播》之后的天气预报预测:北京及周边地区,今天夜间到明天白天,阴,有大到暴雪,风向,偏北,风力4--5级,最高温度零下20度。是北京地区几十年来未出现过的恶劣天气。
    在这风雪交加的夜晚,俞成龙鬼使神差地又来到了黑三儿的赌场。这人一旦要失去理智,很多让人们不可思议的事都能做得出来。黑三儿这帮赌徒设下的并不高明的圈套,连三岁小孩儿都能看破的把戏,俞成龙就甘心情愿地往里钻。他白天从银行里取出了十万元块钱再加上一辆桑塔纳轿车,和黑三儿这帮小子赌了不到四个小时,就全部家当输了个精光。他大汗淋漓地坐在那里,从没抽过烟的他从黑三儿那儿抓过一盒烟,一根接一根地抽。今天,他的脑袋瓜子真的耷落下来了,他想,这下我真的无法向爱莲交待了。不行,我不能就这样善罢甘休,就这样败给他们,我心里不服,这口气我咽不下,我还得想办法,跟他们拚个你死我活!他不得又开始酝酿着更大的冒险计划。人们常说:不撞南墙不回头,俞成龙现在是撞上南墙而且撞成头破血流了,他还是不肯回头。他现在已经是丧心病狂了。主意拿定后,他慢慢腾腾地站起来,心想到饭店里吃点儿饭,因为他一整天水米没进了。伸手一摸兜儿,兜儿里空空的连一分钱都没有,他只好和黑三儿借钱,并表示,明天晚上一定把钱还上。
    黑三儿听后,很是大方地掏出五张百元大钞甩给俞成龙后说:“这五百元钱是小弟孝敬大哥的,您就甭惦记这事儿了。龙哥,您也知道,在赌桌儿上是一分钱都争红眼,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,下了赌桌咱俩还是哥儿们。您还是我的龙哥,请哥哥吃顿饭,当小弟的义不容辞,您自己找个饭店,好好吃点喝点儿,小弟还有事,就不陪您了。雪天路滑,您走好。”黑三儿施舍五百块钱,就像打发要饭的一样把俞成龙给打发了。
    俞成龙从黑三儿的赌场里出来,在厚厚积雪覆盖的道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。沿街的买卖店铺大多已经上板打烊,只有两三家酒楼还在营业。这时的俞成龙心里烦透了,他想不到自己的手今天怎么臭到家了,怎么会输的一塌糊涂,二十几万块钱就这样打了水漂儿。实际上,明眼人一看就知道,这是黑三儿这伙人设下的骗局,是俞成龙鬼迷心窍儿了,所以到现在还蒙在鼓里。他心烦意乱地走进那家叫鸿宾楼的饭店,要了两瓶高度二锅头酒和四盘儿不算太贵的菜。菜没吃几口,两瓶酒就灌进肚子里。平时他不怎么喝酒,今天心里一烦,一下子灌进两瓶酒,他立刻感到晕头转向的,浑身上下就像着了火一样。他从兜儿掏出黑三儿给他的五百块钱,扔给了饭店的服务不姐,跌跌撞撞地就从饭店里走出来。他忽忽悠悠在大街上走着,边走边想,今晚自己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,车都输给黑三儿了,根本不能回家。再说了,他也没打算回家去住,自己落到这步田地,也没有脸再回去了。他在大街上摇摇晃晃地走着,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,摔倒了爬起来再走。不知不觉,他来到了温馨发廊的门前。发廊的大门关得紧紧的,温馨发廊这四个字的霓虹灯在空中闪闪放光,在这漆黑的雪夜里更显得光彩照人。俞成龙看到眼前的情景,他的眼睛一亮,心想,我何不上温馨发廊,找李娟那妞儿,跟她那儿再泡一宿。以往,我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的钱,今天我没有钱给她,我想她也不会不给面子的。他万万想不到,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。他步履蹒跚地来到温馨发廊的大门前,用手轻轻地敲了两下门,门卫懒懒地问了一声:“谁呀?”俞成龙报出姓名后,门卫把门灯开亮,并告诉他今天不营业了,请您明天再来,随手又灭了灯。
    俗话说:“酒仗松人胆,俞成龙借着酒气,狠命地拍着大门,将门拍得山响,并大喊大叫,半条街都能听到他的声儿:“李娟,你给我出来,不出来我要砸门啦,今晚我要在你这里过夜,你听见了没有,听见了就别在屋里跟我这儿装孙子。”
    这时,只见营业厅的灯亮了,门卫哗啦一声将两扇大门打开,俞成龙见门开了,三步并两步走进营业大厅,顿时,他觉得浑身上下嗳烘烘的,他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李娟,只见她浑身上下只穿一件睡衣,赤着脚,穿着一双棉拖鞋,白嫩的大腿完全暴露在外面,发髻蓬松零乱。最大的变化是,李娟没有往日见到他时那种浪声和勾魂的媚眼儿,完全是一种公事公办的面孔。只见她用嘲弄的口气说:“这不是龙大哥吗?这么晚了,您在门外又是吵又是闹的,还让不让人家睡个安生觉呀?”
    俞成龙大言不惭地说:“娟子,哥哥今天想在你这里凑合一宿,给个面子吧,看在以往的交情上,你不会不留我吧?”
    李娟冷笑着:“那好啊。”说完伸出手来冲着俞成龙又说,“拿来。”
    俞成龙不解地问:“拿什么?”
    “拿钱来!据我所知,你现在身无分文,一贫如洗,连自己的坐骑都输给人家了,吃饭钱都是人家赏的,你还有脸来找我。俞成龙你应该知道,干我们这一行的是认钱不认人,有钱就是大爷,没钱就他妈是孙子,你一个臭要饭的还敢到我这儿来找便宜,你胆子可真不小呀,你还不知道吧,我这里可不光是安乐窝,你趁早拍打拍打屁股给我滚蛋!否则我对你不客气!”
    俞成龙越听越来气儿,他气急败坏地喊道:“姓李的,你还算个人吗?平常,我在你身上花多少钱了?你心里明镜儿似的,今天一天没给你钱,就往外轰我,你的良心让狗给吃了?我也告诉你,我今天就是不走,看你能把我怎样?”说完,他赌气一屁股就坐在了沙发上,这时的俞成龙完全变成了下三烂。
    李娟看见俞成龙那癞皮狗的样子,她不得不亮出了王牌:“姓俞的,你真是个不知死的鬼儿,天堂有路你不走,地狱无门你自来,我现在给你喊出一个人来,你问问他能不能让你留在这里。”
    李娟的话音刚落,从内厅卧室里走出一个人来,俞成龙抬眼一看,这个人不是别人,正是黑三儿。只见黑三儿衣冠不整,满脸怒容地盯着俞成龙吼道:“俞成龙,你别给脸不要脸啊,知趣点儿,乖乖地给我走。今天你要是搅了我的好事,别怪我翻脸不认人!”
    俞成龙看见黑三儿,腾的一下从沙发里站起来,指着黑三儿的鼻子骂道:“黑三儿,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,你们合起伙儿来骗我的钱,用我的钱到这儿逛窑子,还敢人模样狗样儿地轰我,我今天跟你拚啦!”说着上前就抓黑三儿的脖领子。
    由于俞成龙的酒喝得太多了,所以手脚不听使唤。黑三儿只一躲,俞成龙就扑了个空,差点儿来个狗吃屎。黑三儿得着空子,照着俞成龙的脸就是一拳,这一拳打得太重了,立时,俞成龙仰面朝天就倒在了地上,鼻子和嘴立刻流出了血。
    黑三儿恶恨恨地对两个保安说:“把这小子给我拽出去!”
    黑三儿一声令下,两名保安像拽死狗一样把俞成龙拽出门外,扔在了大街上。随后咣啷一声把大门关得紧紧的并上了闩。
    很久,俞成龙才慢慢地苏醒过来,他艰难地从冰冷的雪地上爬起,用快要冻僵的手,抹了一把从嘴角里流出的血,一步一滑地走到温馨发廊的大门前,用手拚命地拍打着大门,扯开嗓子大骂黑三儿和李娟:“黑三儿,你他妈不是人,你不得好死!李娟,你这个臭婊子,靠卖×骗我的钱,我今天也让你入不了肉!你们俩个狗男女等着,我现在就到我的工地去,把推土机调过来,把你这窑子窝给推平!”俞成龙一边骂一边连滚带爬地向工地的方向走去,他三步一个趔趄,五步一个跟头,狂风夹杂着雪花,无情地抽打在他的脸上,他根本无法把眼睛睁开。在暴风雪中,他已经迷失了方向,不知走了多远,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,他糊里糊涂地走到了一片开阔地。这时,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,两条腿像灌满铅,僵直得迈不开步。又一股狂风袭来,他晕倒在茫茫的雪地里。片刻之间,他的身上,就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积雪。风越刮越狂,雪越下越大,俞成龙躺在厚厚的积雪里,这情景,就好像他自己给自己预先选好的墓地,今天自己又把自己安葬在这里了。
   
    十六
   
    成龙妈躺在床上,一双红肿呆滞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天花板,老人已三天水米没进了。儿子的死给她打击太大了,她承受不了这么残酷的现实,从身体到精神似乎全要崩溃了。爱莲终归是个年轻人,更是个要强的人,她勉强支撑着虚弱的身躯,没黑带白日地守在婆婆的床前,给婆婆端汤送水,问寒问暖。她的儿子逢时,这几天也失去了往日的欢乐,常常用无助的目光,看着大人的一举一动,在他的幼小的心灵里,也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    爱莲这时从厨房里端来一碗小米粥,来到婆婆的床前,轻声地叫道:“妈,您喝点儿粥吧,这是我现给您熬的,来,我扶您起来。”
    婆婆躺在那里,无力地摇了摇头,用微弱的声音说:“孩子,我不想吃,也吃不下。”
    爱莲着急地说:“您总是这么不吃不喝的,身体会垮下来的。”
    爱莲不厌其烦地劝着婆婆,这时,只见婆婆用颤抖的双手抓住了爱莲的衣襟,哽咽地说:“爱莲呀,你说我这个命为什么这么苦呀!我怎么养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逆子呢。我这辈子奔波劳碌,实指望让他把我养老送终,没想到他却不往正道上走,毁了自己,撇下咱老的老小的小,今后咱这日子可怎么过呀!”说到伤心处,婆婆又呜呜地大哭起来。
    爱莲忙拿纸巾,给婆婆擦眼泪,同时,把自己发自肺腑的话向婆婆倾吐:“妈,您别这样,您一定要往宽处想,您失去了儿子,我失去了丈夫,可咱家的日子还得过呀。您是我婆婆,还是我妈呀。我既然进了俞家的门儿,成了俞家的媳妇,这就意味着我要承担责任。他不在了,我就要把为您养老送终。您放心吧,我不会扔下您不管的,我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,我没必要向您海誓山盟,因为我现在跟您说什么,都是苍白无力的,只有用我今后的行动跟您说话了。”
    婆婆听了爱莲的一席话,一直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实了。遇上这么个知情懂礼的好儿媳妇,是她这辈子不幸中的万幸,是她一辈子积德行善修来的福份。想到这儿,她慢慢地想从床上坐起来。爱莲见婆婆要起来,马上过来扶她。婆婆看了一眼疲惫不堪的儿媳妇,心里觉得很不好受,她情不自禁地拉起爱莲的手,感慨万千地说:“孩子,妈这辈子没闺女,就生下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,现在我就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,你要是不嫌弃的话,我想让你当我的亲闺女,我就是你的亲妈,你愿意吗?”
    爱莲听婆婆说完,不加任何思考地,甜甜地叫了声:“妈!”
    说完,母女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,双双都流下了热泪……
   
    2003年7月14日完稿
    2003年8月12日修改
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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